第625章 何以魁天下(2 / 2)

殿试虽在天下最尊贵之处举行,但皇家并不会为考生准备饮食。

因殿试只持续一个白天,数百应考贡士还在宫内开伙,似乎有些不太庄重……

所以贡士入宫殿试,是允许带少量乾粮食水,入宫时金吾卫虽会盘查,但盘查重点是入宫之人有无凶危之物。

一般的乾粮和用水,金吾卫都是看过就算,更不会像会试那样,盘查小吏会防范考生在食物中夹带作弊。

能够会试上榜的贡士,都是学问精深之人,殿试又是从不黩落,要说贡士会在殿试中作弊,都是无稽之谈。

虽然贡士入宫殿试,随身携带乾粮食水,但会像贾琮这样,意态闲适的拿出来享用,却是其中少数。

一是因为殿试持续时间短促,贡士应考时间有限,恨不得拿所有时间揣摩题目,撰写答题,吃食的时间也是能省就省。

二是宫中殿试有不太人道的规定,应试贡士不得如厕。

殿试时间短促,数百贡士还要在宫中吃拉,实在有损皇家威严。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一看!

好在殿试时间不长,贡士们只要控制好饮食,几个时辰熬一下也就过去了。

即便有人真的饥渴难耐,多半也是像贾琮这样,饮水润口,乾粮几口,也就草草收兵。

不然饮食过量,引起祭奠五脏六腑的欲望,那不就不仅是出丑,还会坏了贡士的终身大事……

……

贾琮吃过乾粮,便准备继续答题,即便他已胸有成竹,还是不敢过于耽搁,实在是殿试时间紧促。

写完草稿,还要誊写正卷,不容错别一字,时间怎麽都不算充裕。

他略微思索片刻,继续提笔写道:

臣俯读制策有曰:朝廷简任贤良,共襄治化,如何当用其才,如何当称其职。

《诗》曰:歌菁菁者莪,在彼中阿。言长育人才之道矣。

简拔贤良,转迁旧衙,观其才器,度其德行,量其勤勉。

贤能少私欲者升之,无未竟之案者升之。旧衙有功者荣迁,原任无功者留任……

臣俯读制策有曰:阴弊佞臣,贪风不息,诛求下吏,以奉上官,糜烂从生,遂使不肖有司,祸连民生生难,何法可革其弊耶?

今之百姓之苦,苦于有司之剥削。今之小吏之苦,苦于大吏之诛求也。

以臣计之,绝禁阴邪,惩贪之法,不可不严,惩其吏之小者,不如惩其吏之大者。

夫大吏之恶,其位愈尊,其害愈大,其害愈大,而人愈不敢言,或避之而走,或私欲胁从,吏治败坏之始。

惟任不畏强御之臣,营设精炼专任之司,出力而排之,行汉世惩贪之法,宋人禁锢贪吏之制,彼又何而为耶?

除吏之蠹,去民之害,杀一二人,而天下皆生,是天下之至仁也。

臣故曰:仁以择吏,则澄清吏治,可生廉洁之风,此也……

臣年少浅陋,草茅新进之士,不知忌讳,唯有赤忱谏言之心,干冒宸严,不胜惶恐之至,臣谨对。

……

恢弘富丽的皇极大殿,三百贡士无不绞尽脑汁,倾尽全力,将笔下的策论写得尽善尽美。

但是,得心应手者只是其中部分,大多数人总还力有不逮,言辞对策流于平庸。

此次策论之题,虽以吏治为题旨,但暗指朝堂政事风云,以及天子心术隐忧,普通应考贡士难以尽知其奥。

等到贾琮写完草稿,殿外更鼓再一次轰隆隆响起,着实有些摧人心志,

他将草稿仔细阅读即便,做了必要的润色修改,便开始铺开正卷,凝神静气片刻,开始执笔誊抄。

此时,不少贡士草稿都未过半,听到殿外更鼓持续轰鸣,不禁额头沁汗,重压之下,搜肠刮肚,奋笔疾书。

只是,这样的状态之下,要写出华章宏文,只怕是有些困难。

但是,也有贡士已即将完成草稿,估算殿试结束时间,还算有所空馀,自然心思笃定,下笔愈发从容……

殿外沉闷庄严的鼓声,令许多应考贡士心中平添压力,生出不少浮躁烦闷之气。

但是急促不停的更鼓声,在贾琮耳中并不觉得刺耳。

反而让他觉得鼓声雄壮铿锵,音韵庄严井然,催人奋进,如同万马疆场之上,激励策马冲锋的战鼓。

他的书法本就出色,外人都言已成宗匠一派,此时正凝神誊稿,笔力似被鼓声感染,铁画银钩暗合韵律,愈发老辣圆融。

等到贾琮誊写完正卷,仔细查阅即便,确定皆无问题,他不仅长长松了口气,将试卷起放在考案之上。

此时,皇极殿外再次响起急促的更鼓声,申时将尽,嘉昭十五年殿试,只剩下最后一个时辰。

此时,即便答题草稿未完成的考生,都开始了誊写正卷的步骤……

等到酉时将尽的更鼓响起,几十名殿试执事官,带着十几名司礼监内侍,开始下场游走,收取所有贡士的策论答卷。

三百殿试贡士,不管是应试得意,还是答题凝滞不得要领,他们的举业之路就此结束。

从嘉昭十五年三月十八日开关的春闱大比,在皇极殿落日的馀晖中降下帷幕。

……

所有殿试贡士在礼部官员引导下,重新按照会试名次排列,在两百大汉将军护卫之下,走出皇极殿,顺着来路出宫。

此时,几乎所有贡士,不管殿试顺逆与否,各自都心神激昂,因为他们的举业之路,已就此画上完美句号。

在他们走出深宫的那一刻,他们就已是进士之身,成为这个庞大帝国仕宦阶层一员,多年苦读终于如愿以偿。

此时此刻,他们都难掩激动之情,原本入宫之时受过礼部训诫:皇宫大内不得喧哗。

但是冗长的队列之中,许多贡士已忍不住窃窃私语,数百人的队列,压抑的声浪,如起伏的波澜,来回往复。

护送的两百大汉将军,对这样的逾规之举,似乎恍若不见,可能是事先得过某些提点,对这样的场景,好像见怪不怪。

领队的礼部官员,陪同的几位殿试执事官,也都对此置若罔闻,不少人脸上还有会心的微笑。

他们也都是殿试及第之人,大概都十分理解诸贡士此刻心情。

只要不是过于逾规喧闹,不过无伤大雅之事,他们也都当做看不见。

……

此时,走在队伍领头的贾琮,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语音温和从容,颇有几分不俗。

「鄙人杭州府林兆和,久闻威远伯之名,曾到府拜谒,憾未得见。」

「今日殿试之题艰涩,威远伯会元之才,必有文章锦绣,有暇当拜请益。」

贾琮回头一看,说话这人二十岁年纪,相貌儒雅,神情冲淡,笑容温煦。

正是排在身后第三之人,按照此人排序,贾琮便能猜到他是何人。

他曾见其拜帖,却未识得其人,杭州府解元林兆和……

贾琮知道参加会试的各州解元,有十馀人,但进入会试前十,连自己算在内,不过区区三人。

林兆和高中首榜第三,仅次于自己,一身才情算十分惊人,实至而名归。

贾琮笑道:「在下已收到林兄拜帖,只是身在大孝,不宜见客,还望海涵。

会元之名,不过是侥幸,林兄今科亦为高中,不敢当林兄请益二字,有暇定当请樽把酒,共叙同年之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