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居胥山看起来很远,但真走起来,却一日即到。
依照他们一路前来的习惯,刘敬与随从们安静地等在车马旁,眼见着聂叁春风洋溢地逢人就打招呼,很快就消失在了一片大帐之间。
见无人注意,刘敬便抬眼四处张望,只见大大小小的毡帐遍布在放眼可见的山谷中,完全数不清多少,目测至少几万帐,与天上飘着的朵朵白云遥遥呼应。
毡帐之间其实相隔并不近,但因为数量实在巨大,便如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似的。
在毡帐以外的,就是成片成片的、一望无际的苜蓿草场。
据老聂说,匈奴人种苜蓿与种零星庄稼的方式一样,只在每年春夏时分,粗犷地管理一下田地,然后随着大队人马迁徙离开,便任由这些作物自由生长。
眼下,苜蓿草场中开满了紫色和蓝色的小花,望之如一片花海,厚重密实,赏心悦目。
想到带来美景的植物又是绝佳的牧草,在这赏心悦目间,便又包含了无比踏实的安定。
这是自然的馈赠与哺育,是草原民族与天地万物最和谐的相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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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着马、赶着羊、牵着牛或者骆驼出没的匈奴牧民,多是普通民众的打扮。
他们上身普遍穿着毛乎乎的窄袖短上衣,下身则穿一种从中间分开两腿的袴(ku),足蹬短靴,看上去十分利落。
偶有几名穿金戴银、腰间革带上挂着闪闪发光金带钩的人物,俨然一副贵族模样,便会格外讲究地在短衣外面,再披上一件长衣。
这些长衣的质地,刘敬一望便知,基本都由锦缎丝绢制成,并精心地用各色珍贵毛皮在下摆与衣襟处镶了边,汉匈融合,美观庄重。
来了数日,他已经逐渐看出了端倪,地位越高的贵族首领,所穿长衣就更新一些,所用的汉地织物纹样也繁复一些,身上所佩的其它汉地饰物也随之增加。
既然他们如此识货,那么说服匈奴人开关市,半卖半送,也算是投其所好。
他正想着,老聂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把他们一行人领到侧边的几顶小毡房前,嘱咐说,
“你们就住在这里,可以开始卸货了,也修整一下。
吃的喝的,都会有人送来,你们不要乱跑。
我就住在你们边上,有事尽管找我。”
“何时能见单于和大阏氏呢?”
刘敬忙问。
“看见那顶大白毡了吗?”
老聂指指远处一顶被群毡簇拥着的、仿佛拔地而起的巨型毡帐,
“那就是冒顿单于的毡房。
他这几日特忙,好多政务要处理,你且等着吧,指不定什么时候召见你。”
“大阏氏也忙吗?要不我先跟着你拜见一下阏氏?
我这儿还有皇后命我带来的手串呢,专门给大阏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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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啥稀罕玩意,给我看看?”
老聂也来了兴致。
刘敬伸手进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个红底描黑色三兽云气纹的小小精致漆盒,掀开带着银扣的上盖,里面赫然是一串黄、紫、白三色相间的水晶手串。
在阳光下,这手串通体闪着璀璨光亮,每一颗珠子都有人的小指节大小,打磨得明净莹澈。
老聂仔细看去,珠子晶莹剔透,竟是由极好的水晶不计成本地打磨而成,不含一丝杂质。
“这可真是好东西,饶是大阏氏的娘家呼衍氏,也拿不出这等精美的物件。”
“看看就得了。”
刘敬生怕他把这手串看坏了似的,又赶紧合上盖子,揣回怀里,
“这是我们皇后当场从手腕上撸下来的,何其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