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高悬,俯瞰人间。
玉京城中的灯火葳蕤连绵,好似道道喜人的红绸一般,其灯光将天上夜幕的繁星都比了下去。
皇城,状元境。
正值戌时三刻,状元境中依旧是人潮涌动,因是临近年关的缘故,许多才子佳人都结伴同行,或在商铺前把玩物件,或是在临水的长桥驻足。
而大玄国的文人之间素来有结社之风,状元境中的棋社,画社等不下于二十多家,但其中最为热闹的还得是学宫大先生李观棋所创办的墨霜社了。
此时一位穿着布衣的酒楼博士拖着一辆槎车,顾不上抹去额角的汗珠,正沿着状元境的官道往墨霜社所在的巷子赶去。
槎车上满满当当得摆放着数十坛陈酿,这些酒水都是来自皇城六角井坊市的名贵酒楼金食居。
这辆槎车的酒坛一路上引来了无数行人的目光。
“这是哪位大官人的手笔,看那坛子上的漆印,似乎是金食居的桃花酿啊。”
“这么多,送到哪儿啊?”
“你看看,进那玉白巷子里了,那是上庸学宫大祭酒,李观棋先生的墨霜社,肯定是墨霜社点的酒水外送。”
金食居的博士拖着槎车,看了眼巷子入口处砖面上的浮雕,上面镌刻着玉白巷三字。
“好了,终于到玉白巷子了,这大学士就是不一样,住的巷子都得起个文邹邹的名字。”
博士感慨了两句,随后又拉着槎车往巷子里面走去。
站在挂着墨霜社三字牌匾下的宅院大门前,博士屈指勾住了宅院的门环,轻轻扣动了两声后就站在原地等待。
不多时,那宅院大门就被缓缓打开。
可令金食居博士没想到的是,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在墨霜社侍奉的小厮,而是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衫的中年儒生。
金食居的博士虽然不是什么读书人,但好歹也在皇城呆了这许多年,自然是见过眼前的这位中年儒生,此人正是上庸学宫的二先生齐缥缃。
博士只感觉说话时嘴唇都在发抖,他哆哆嗦嗦地问道。
“您,您是上庸学宫的齐先生?”
闻言,齐缥缃微笑着点了点头。
“正是,方才就是我写青蚨信送去金食居,一共是二十坛前年的桃花酿,十五坛今年的绿蚁新酒,还有五坛陈年的桂花酒。”
金食居的博士连连称是,他侧身指着停在台阶下的槎车道。
“是的是的,都在这槎车上给您摆着了,齐先生您要不要点点看。”
齐缥缃却摆了摆手,笑道。
“不必了,我还能信不过金食居吗?一共需要多少银两?”
金食居博士算了算。
“二十坛桃花酿、十五坛绿蚁………共计是五千零七十钱,齐先生,收您五千钱就可以了。”
五千钱对于上庸学宫的二先生来说并不算什么,齐缥缃从袖子里摸出来了一张飞钱宝钞,然后又取出一张一百钱的银票,将其叠在一起交到了博士的手中。
“这里是五千一百钱,你看看,多出来的就当是小费了,毕竟从六角井一路送到墨霜社也辛苦你了。”
摸着手中实实在在的飞钱宝钞,金食居博士止不住笑意地回道。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真是多谢您了齐先生,我帮您将这酒水搬进去吧。”
但齐缥缃却婉拒了博士的帮忙,他走下台阶,拉着槎车的车把道。
“不用不用,我来就行了,时候不早,金食居里应该也忙的紧,你将槎车先放在这里,明天我差人送回金食居。”
听到这话的博士犹豫了片刻,随后也只好点了点头,和齐缥缃约定好了明日送还槎车的时辰,然后就快步走出了玉白巷子。
而那摆放了整整四十坛酒水的槎车,齐缥缃只用一只手就将其轻松拉动了。
推开墨霜社的宅门,顿时文人们热闹的欢呼声,叫好声就纷纷入耳。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齐先生回来了!好酒可曾到哇?”
在这墨霜社中并没有师长学生之分,更不谈何上下尊卑,诸多文人之间以诗棋画字交友。
宽敞的庭院天井上设有特殊的法阵,平日里可以避雨遮风,庭院下并没有像一般的宅院里铺设青砖,而是一方浅池,池中有锦鲤聚散,讨人欢喜,但偏偏人走在这池水上却如履平地一般。wap.biqupai.com
此时的庭院里聚集着十多位文士,模样都在而立,也是玉京城中有名的文人,其中不乏在上庸学宫中任职先生者。
而两侧的围廊上也驻足着许多文人,他们正围着一幅画点评不断。
还有一人正倚靠在栏柱上,手中捧着一盏酒,将酌未酌。
此人正是玄青居士李慎言,作为上庸学宫代祭酒兼客卿的他自然也被齐缥缃邀请了。
齐缥缃拉着一槎车的好酒,正走进庭院中,李玄青就立马睁大了惺忪朦胧的双眼。
“齐兄,给我一坛桃花酿!”
闻言,齐缥缃微微一笑,一挥衣袖,那槎车上的一坛桃花酿就被灵气给带动,径直飞向了斜坐在栏杆上的李玄青。
李玄青伸出右手,那坛酒就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而一旁就有文士吆喝道。
“玄青居士,这一晚上你可是酒未少喝,但是这诗句可都连半阙都不曾留下啊。”
李玄青捧着装有桃花酿的酒坛,一口气喝了许多,清冽的酒水顺着胡须流下,直到将胸前的衣衫濡湿,他这才放下了手中的酒坛,晃晃悠悠地站在栏杆上。
见李玄青要开口作诗了,那周遭的文士都看向了这边,就连齐缥缃也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