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荀彧和钟繇寻过来的时候,他们看到,城门处的大路上空荡荡的,当中站了一个独臂汉子,汉子脚边有个老人面南而跪。
跪着的大儒孔融使劲咬了一口梨,他的膝前放了一篮子的梨,有四五个已经被他吃下。
寻常这个年纪的人,吃完这些肯定已经不能继续吃了,但他还在吃。
钟繇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梨,大奇道:“文举,你做什么,那祸害曹无呢?”
孔融低头,又拿了一个梨,继续吃。
荀彧瞪了旁边的独臂大汉张侠一眼,张侠嘿笑道:“梨是我家将军给的,他说这姓孔的小时候没吃上梨,现在可以多吃些。”
听了这话,钟繇“砰”的把梨丢在地上,怒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孔融却摆摆手:“不怪他,是老夫无能。”
“此言何解?”
“那北府将军走时,我问他可否学我等孺士,约束自己的行为。他却说我不懂儒。”
“毛头小子,懂什么儒家?”
钟繇上前搀扶孔融,孔融却死活不起。
他说话时,荀彧和钟繇才发现,孔融竟然已经吃的牙都出血了,却就这样带着血吃梨。
这下就连荀彧都好奇道:“文举公,北府将军到底说了什么,让你打击如此之大?”
“他说……何谓儒,不外乎四个字。”
“哪四个字?”
钟繇拉着他的衣袖,好奇问。
孔融缓缓道:“知行合一。”
“知行合一……”
荀彧和钟繇两个饱读诗书的人细细品味着这四个字,后世人人都挂在嘴边的词,提前一千多年出现,竟如当头棒喝,打的两人沉醉其中。
“他说,儒士有三不朽,但却应有四个追求。”
“又是哪四个追求?”
钟繇急不可耐的问。
可是孔融竟然苦笑道:“他没说……他说老夫今冬必死,没必要知道了。”
荀彧和钟繇齐齐失望,尤其荀彧,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几次张嘴,最终没有开口。
孔融注意到他的神情,叹息道:“文若,一个曹操,已经堪称超世之杰,这个曹无,为何也这么不简单?”
他一字一顿的重复貂蝉念的诗:“”
荀彧摇头:“我早就提醒过你们,不要和北府将军争锋,可惜你们非要去那北府惹他。你们,争不过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哪方面都争不过!”
“有此二曹,当真是天亡我大汉啊!”
孔融一字一顿的重复貂蝉念的诗:“万户伤心生紫烟,百官何日再朝天,也是那曹无写的?写得好,写得好!”
他极欲痛呼,钟繇拉着他道:“慎言,文举慎言!”
荀彧低头沉默,脸上露出一丝阴霾。
他退后一步,没想到正好碰到旁边的张侠。
张侠嗤之以鼻:“我家将军乃是全才,你们这些穷酸书生又懂些什么。”
过一会,他猛然想起一事,从怀中取出一张书信递给荀彧:“大人,这是我家将军让我等在这里给您的。”
荀彧取过书信,苦笑道:“看来北府将军早就知道我会来了。”
他拆开信笺,看到那歪七八扭的字,摇摇头,明白这信件如假包换,绝对是曹无亲自写的。
只看了第一句,脸上的阴霾便全都散去了,重新露出笑容。
第一行写着:“苟或老哥,早安。”
是啊,好久没听过苟或这样离奇的称呼了,荀彧想到了那些年,那些创业打天下的日子,就是这个少年一次次料事如神,让明公逢凶化吉。
但只有曹操身边最亲近的人才知道曹无的存在,在这个小圈子里,曹无和不苟言笑的荀攸勾肩搭背,和身材矮小的乐进比赛尿尿,怂恿典韦和许诸穿着奇怪的服侍赤手扑杀,藏郭嘉的药碗,拔程昱的少得可怜的头发,在夏侯惇的眼罩上画小鸟图,喝曹仁珍藏的酒,抢爱财如命曹洪的钱……
那时他们还没有天下,现在他们拥有天下十三州的九个,可是一切都不同了。
好在这世间,那个会把荀彧叫做苟或的少年,依旧如故。
“小无啊……”
自从曹无某次醉酒,不经意说出荀彧的未来,他就很少这样喊过曹无了。
他继续读起信件。
“老哥知道家兄的脾气,谁也劝不住的。既然这仗必须要打,我还是要跟家兄交待几句,请老哥托人送到前线家兄手中。”
“老哥须想方设法让家兄记住。”
“蒋干黄盖不可信,蔡瑁张允不可动。”
“水面谨防大火起,冬日也可借东风。”
“还有几句碎碎念,一是连环船能不用就不用,二是如果事不可为,及时北逃,三是对付老孙家,多用张辽那厮,四是遇到困难了,别笑,至少咱得看明白了再笑啊。”M.biQUpai.coM
前边四句谒语和所谓的碎碎念,以荀彧的聪明才智,多少能猜出意图,唯有最后两句,什么多用张辽,什么别笑,让他这种聪明人,都摸不着头脑。
……
另一边,曹无和阿大在官道上纵马疾驰,风尘仆仆了一天,才找了个落脚的驿站。
阿大去要了两碗面,先端了一碗,硬邦邦的丢给曹无,才去拿自己那一碗。
曹无知道她还在气自己不追求名声的事情,也不解释,他都已经穿越了,自然要快意恩仇,名声什么的,家兄名声够坏吧,有他顶着,怕啥呢。
他低头吃了几口面,砸吧嘴道:“家里的调料带了没?”
阿大皱着眉,从纤细的小腿处摸出一个小包,乃是北府特有的料包,世间只有北府有这秘方,据曹无说,是一种什么方什么面的佐料。
她起身,姣好的身材露出一些,把料包都倒给了曹无,自己没舍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