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复是一贯语出惊人, 口无遮拦,郡主打他小就习惯, 根本没有把他和状元郎的病秧子娘子对上号, 解释:“硕王说状元郎有个糟糠妻生了急病,恐怕活不了太久了。你听哪儿去了?”
萧复:“哦,硕王是这么说我的啊。”
郡主:“?”
萧复环着胳膊, 平静道:“我就是状元郎那位糟糠妻。”
明华郡主:“……”
二妹妹:“……”
林子葵还在吃饭,可萧复起身一走, 他就有些坐立不安,和昌国公对视几眼, 也只是不熟悉的笑笑。林子葵朝耳房望去, 他耳力没多好,听不见里面在说些什么。
估摸是家里的家务事吧。
耳房里长久地沉默着,二妹妹博览群书, 也没听过这般荒唐之事,明华郡主知道这个儿子随心所欲不着调,却也不想无理到这个地步, 他是在开玩笑么?
“你, 复儿, 你再说一遍, 你是什么?”
萧复说:“林状元还没考状元前,我就跟他成了亲拜了堂, 林状元是男的, 所以我是断袖。”
在明华郡主睁大的眼睛里,倒映的却是萧复平常的神情:“您听完就得了, 这事儿他不许我说, 您就先假装不知道, 慢慢接受他做我们家的人。别觊觎有家室的状元郎了,不是所有男子都是我爹那样的。瑶玉的婚事,金陵这么多公子,还不够她挑的么?寻个喜欢的,家里没正室的,我下旨替她指婚。”
“不行,萧复,你说清楚,怎么回事!”明华郡主一把抓住了他,表情笑不出来,“你是染了断袖的喜好,玩弄他,还是、还是……认了真?”
“认真的,娘,”萧复端正了神色,“是认真的,举头三尺有神明,是求过神明拜了天地的,儿子在此一事上,不悔,更不会改。”
“你……”明华郡主一瞬受了大刺激,向后一倒,就被二女儿给接住了:“娘!”
“哥,你看你,说些什么话!”
郡主没有晕倒,只是有些站不稳。
她起初是怀疑过萧复有龙阳之好,许是有些见不得人的癖好吧,以前还怀疑过他身边总跟着个突厥小孩是怎么回事,连陈家兄弟,她都让人查过了。这个岁数不说亲,也没个喜欢的人,是不对劲的。
近日有人来跟她说过萧复的亲事,可萧复如今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了,婚事她口头上无法做主,和老爷琢磨过了。老爷的意思是:“眼下政事紧张,没瞧几个月都不着家么?八月十五复儿一定得回来,晚上再跟他说一说,该上点心了,他兄长都有三个儿子了!”
也就是这两晚,就该提的。
谁知萧复陡然上演这么一出!是哄骗自己的闹剧么?明华郡主抬眼凝视萧复的神色,终于确认了。
不是骗自己的,却真真是闹剧。
二妹妹瞧了一眼萧复,对母亲道:“娘,我瞧状元公挺好的,二哥想做的事,你什么时候能拦得住了,要不就认了吧?”
明华郡主从女儿的搀扶里慢慢站直了起来,她自幼习武,身子骨硬朗,没那么容易气晕,一时间不知道是哪件事冲击更大,指着萧复道:“你在外成亲,没有知会父母,你明知娘和你爹不会认,便恣意妄行,不孝子,你这个不孝子……”
萧复冲动出口前,料想到结果兴许不会太好,母亲是个烈性子,但也敢爱敢恨,云南王当初也不要她嫁给昌国公做续弦,认为她一个郡主,给一个公爷做续弦,太丢份了。她却爱恨随心,只顾自己喜乐。
现在接受不了自己的事,萧复想,许是过段时日也就好了,又不是天塌了,只是膝下没有孩子罢了。
“娘,木已成舟,儿子不孝,望您成全。”萧复跪下请罪,目光坚定地抬头道,“若不能成全,儿子不强求。您要实在生气,抽儿子一顿,就认了他。”
明华郡主随身带有一根黑鞭,但从来
没有打过萧复。狠不下心,下不了手。
只恨自己溺爱,将他溺爱至此。
萧复拍拍膝盖站起来,明华郡主痛心地看着他转身出去,隔着门缝,她瞧见方才看着还很喜人的状元郎,似和自家老爷相谈甚欢。一张脸生得俊俏,唇红齿白的好看。
昌国公也满意林状元这不骄不躁,饱读诗书的性子。
金陵的世家公子,优秀者多,可大多浮躁,像林子葵这样沉静的找不到。
这时,瞥见萧复从耳房出来,昌国公随口问:“你娘呢?”
“娘为瑶玉的婚事头疼着,现在吃不下饭。”萧复看着半点马脚都没露,只是表情微沉。
“吃不下饭了都?”昌国公放下了筷子。
萧复道:“我带状元郎先回去,爹你进去劝劝我娘吧。”
“劝……什么?”昌国公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瑶玉择婿的事有什么好劝的,不都看她自己么,接着就看见萧复目中无人的模样,众目睽睽下将林状元拉了起来:“子葵,回家吧。”
这动作太过显眼突然,称呼太过亲昵。
昌国公眉心一蹙,突然想到了点什么。
林状元好似不买账,没让他拉,回身对自己告礼:“公爷,下官先行一步。”
林子葵是害怕的,亦是慌张气闷的,脚步匆匆跟着摄政王走出昌国公府。
萧复走得快了,注意到了,停下步子,慢下半拍来等他。
林子葵不让他拉手,自己将袖子攥得很紧,脸色紧绷着,出府上马车,立刻说他:“你怎么敢在你爹面前那样来牵我?”
“……一时忘了,你莫要生我气,我爹那个脑子,不会往那方面想的。”
萧复方才有些忍不住,既然事情败露,也没必要遮掩了!可他怕爹娘一时无法接受的态度,刺伤林子葵,这才立刻带他离开昌国公府。
“刚刚你不许我牵,现在能许我了吧?”萧复作势就去拉他的手心,一把抓到了袖子,才发现他把手攥着,缩在里头的。
是真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