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苏将军真妙人也(1 / 2)

第170章 苏将军真妙人也

无战事,但许多事,继续招兵,头前,十万大贼在湖州人的见证下,被苏将军一万人打得丢盔弃甲。

接着,又是那反王方貌,二十万大军而来,还是被苏将军一万人打得全军大溃,连那反王方貌都被抓到湖州城里来游街示众。

再听那楼宇里的说书人,在说那阵前斗将,那是六战六胜,一说史文恭,又说王荀,三说呼延灼,四说杨志,五说孙立……

那说书人是神采飞扬,便也是军中如今有不少湖州人,那故事传出来,只管来加工,如何添油加醋也不为过。

阵前五大将,那自也是名望大起!

但凡茶楼茶摊瓦子楼宇之处,只要说书人醒木一拍,必是这般故事,定也是盆满钵满的赚。

这也直接让招兵之事更多了几分热闹。

甚至苏武还派人到邻近州府去招兵,常州苏州秀州等地……

也还让王禀派人回婺州去联系,联系王禀昔日的一些麾下之人,也联系那些被贼兵肆虐过的良家子弟……

苏武的空闲时间还有二十天左右,苏武连胜三十万军的消息早已如风一般四处传扬。

只待过得五七天去,甚至连杭州那边都有人过来投军,这般的人,苏武真的要,只管看那满脸的仇恨与泪水,身体健康的青壮,苏武已然是来者不拒。

倒也来的不少年老投军之人,其实也是悲惨之事,在军营外又是磕头又是乞求,只说要报仇雪恨之乐,奈何军中就是不收……

便是五七天后,这般事情,越来越多。

苏武喜也是喜,仇恨这种东西,对于军心而言,其实挺好,忧也是忧,便是军营之外,聚得越来越多的人,这些人奔来湖州之地,就是为了拿刀报仇,连饭都没得吃,却是军中又不要他,但每天的饭也还要照顾。

这事,自也要邢岳来处理,流民难民的群体,是越来越大,这些人本是四处去逃,多是往北远走。

如今都知道湖州城这边安全,有那连续打败三十万贼军的朝廷先锋大将,只待消息散得越来越广,这些流民难民,那是拖家带口而来。

管是一定要管的,按照朝廷正规流程,那更是要管,甚至就是直接竖起招刺的旗帜,只管把其中只要是壮年的男人,都招到厢军里养着。

但这事,苏武只做了一半,他只要自己想要的,剩下的一半,邢岳来做,乃至也只是邢岳代为,只待童贯来了,童贯得与朝廷商议,来负责此事。

苏武也开始往苏州去再要钱粮,苏州那边也还有苏武的营寨,还留了一些辅兵看守,营寨都不拆,只待童贯来了,也能省一些事。

如今苏武要钱,那自是好要,苏湖两州相距很近,此时不给苏武钱,来日若是贼军再来,不往湖州了,直接往苏州去,便问苏州还要不要苏武去援?

若是有那水贼直接在苏州上岸,那水贼可凶,连朱勔都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刺杀,却也问苏州怕是不怕?

广德丶宜州丶秀州,反正这一线,苏武都派人去要钱,只管给个承诺,只要贼军来了,苏武定然马军快骑,三两日就赶到。

便是此时此刻的苏武,有这一份保证,就能从这一线州县要来钱粮,当真「面子」极大。

那西边四百里外,与歙州接壤的池州,竟是还主动派人送钱粮过来,虽然不多,只有二十来万贯,但这份诚心,自也换回了苏武的一个保证,只要池州有军情,苏武一定派人去救。

再是常州润州,他们虽然在后方,但多多少少也主动送钱来,只怕境内也有人响应方腊起事,交一点保护费,求个心安,倒也不是太多。

每日是钱也来,人也来,流民难民也来,许多流民难民,就把遮风挡雨的窝棚搭在苏武军营之外,便是如此,夜里睡觉都不做噩梦。

苏武还出营去打马巡视了一下,难民群体,那是越来越广……

吃的还好说,就是这冬日难熬……

苏武有一种无力感,他没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只能看着每日都有那冻馁之人抬出去埋。

亲眼看着,却又无能为力,哪怕苏武时不时把军中的柴火分出去一些,其实也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苏武第一次真正看到,乱世人命不如狗……

湖州城里,自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生活,城中时不时有休沐的军汉来去,只要有这军汉出现,只管是众星捧月,问的也是那战场传奇的故事。

军汉们也打开话匣子来说,军汉说来,自又是另外一种感受,他们亲自在场,亲自冲杀,谁得了人头,谁得了赏钱,不免也有几分得意洋洋的吹嘘。

春香楼里,又是那个受伤的军汉范云,再一次入城养伤,还是养在那小枝娘的照顾之中。

当真赎了身,拿了身契,到衙门里去除了贱籍,小枝娘正儿八经有了良家身份。

若是有同袍休沐,也会过来看看,故意来看看,就看看小枝娘到底怎麽美,都说美,不看看,就是心下难受得紧,看了几眼,倒也就心中舒坦了……

范云也真大方,同袍要看,他也真不拒绝,更不来气,只管是让兄弟们都见见,值不值得一条去搏?

兄弟们也把他的钱都给运过来了,只管都交给小枝娘来保管。

都头今日也来了,还带了一票弟兄来,说了一些事,说着与鲁指挥使商量了,也去见了将军,把这事说过,便看怎麽把小枝娘带回东平府去。

便也都是这些杂事闲事。

只管众人都走了,范云头上都是包扎的纱布,一条腿上也绑了夹板。

但范云就是不在床上好好躺着,还能一会儿蹦躂到这里,一会儿蹦躂到那里,便是小枝娘给他倒水喝,他也要自己蹦去迎一下。

小枝娘自是埋怨着:「你这般,如何好得快去?」

范云傻呵呵笑着:「没事没事,就是骨头裂开了一些,不是断了,郎中说了,无碍。」

「无碍也不得这般来来去去……」小枝娘鼓着脸,却也在忙,刚才那都头带人来,留了许多水杯要收拾。

便也是麻利人,勤快非常,刚才也是里里外外忙来忙去。

范云只傻呵呵看着笑着,便是小枝娘走到这里,他目光跟着到这里,走到那里,目光跟着就去那里,只待小娘子出门去洗杯子,他等得片刻也就起身了,又到门口去看……

门口看得片刻,又往外蹦躂,到那栏杆处去往下看……

只待忙来忙去落了夜,没什麽忙的了,吃也吃了,洗漱也洗了……

两人桌前对坐,便是含情脉脉互相看着。

范云来说话:「都头今日说了,将军也知道你我之事,将军也高兴……」

「苏将军吗?」小娘子来问。

「自是苏将军,我们军中,只有一个将军,不过,都说此番战事定了,就会有好多将军了!」范云很高兴。

「嗯,朝廷自是会封赏……」便是两人闲聊。

「说是朝廷封赏,那还不是我家将军封赏?我家将军如今在枢密院里也当官,只看他如何来封赏就是,也说我呢,都头说我兴许是振威校尉,但看将军怎麽安置,许也是还多一级,昭武副尉,不是从六品,就是正六品,将军是从五品起,说不得来日,我也给你挣个将军回来,说不定往后,你可是将军夫人。」

范云,许是也在吹嘘,更也是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向往。

这一声将军夫人,只把小娘子说得脸通红,只道她是含羞,却又见她抬头来,眼也在红,还有话语:「校尉就足够了,校尉也挺好……」

「这是哪里话?随着将军出生入死,便就是为了建功立业,我当将军你还不喜呢……」范云不能理解,却也在逗趣。

小娘子幽幽拽了一句诗来:「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什麽诗词?」范云不太懂,但他喜欢听,喜欢听小枝娘说,更喜欢听小枝娘唱。

小枝娘自小在这楼宇里,自是学得多,所以赎身才那麽贵,她却把那红眼收了收,只道:「只是想你不要再那般犯险了……」

「嘿嘿……你说这些啊?」范云指了指自己的腿,又道:「无妨无妨,我家将军也是悍勇非常,我就是与将军学的,不算事,兄弟们可都佩服我,将军也夸了我,这算什麽?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挣个将军回来!」

小枝娘默默低头去。

范云只管说得兴起:「到时候,我也练个千军万马在麾下,再随将军上阵,那时候,中军大帐里议事,我也当去,我与将军坐在一处议事,嘿嘿……还有,我得多认字,你教我,你那句诗,也教我再念一遍,什麽杨柳?」

「忽见陌头杨柳色……」小娘子轻轻说着。

「对对对,陌头杨柳色,到时候我说与将军去听,将军肯定夸我,想当将军就要多识字多读书,不能到时候连个军令都看不明白,那可就教人笑话了,我家将军就能写诗作词。遇了你可真好,你教我就是……哈哈……」

范云只管一通说去。

小娘子听着听着,又笑……

一笑,就是两个梨涡在脸,又俊又俏……

范云自是看着,发呆发愣,便是怎麽看都不够,又说:「还要生八个儿子,刚才随都头来的那个豚头,豚头说你会不愿,我说你肯定愿的,生得八个儿子,每天多吃多动多长,只管养得十五六岁去,到时候,将军肯定还招兵,都来……到时候,你说不定又是将军的母亲,哈哈……」

这日子,只管在范云口中说来,那是真好,越来越好,越说越来劲,还要说:「他们跟我就不一样了,他们有你这个母亲,那定是自小就识字了,就会读书了,读了兵法兵书,说不定直接就当虞侯,都虞侯……」

小娘子也是满脸笑,只管是范云说的话语,听来就是可乐。

「范郎……」

「嗯?」

「你家将军,真的好……」

「那是!谁都说将军好,哪个不喜将军?哪个不说将军好?」

「范郎……」

「你可把钱都收好了,到时候带回去,咱买宅子,办喜事……」

「范郎……」

「嗯,我听着呢……你你……你怎麽又落泪了?」

「无妨……奴家教郎君写字。」

「嗯,好好好,好得紧……你可别哭了,你一哭来,我心里疼……」

夜在深,江南好。

正是要过年,湖州城里,热闹非常,百姓家张灯结彩,街面上人流如织,手艺人生意正好,家家户户,不论贫富,也多几个菜肴来庆祝。

湖州城里文人士子也多,江南才子地,正也是结社在庆,席面上曲水流觞,诗词来去,乐音在奏……

好似丝毫不觉二百里外有那百万之贼烧杀抢掠。

倒是这诗词里,每场都唱,唱一曲苏将军的「醉里挑灯看剑」,见过战阵的士子,倒也还真有些不一样,真能唱出其中几分豪迈,也能感受其中几分滋味。

府衙也会支持新春诗会,便是湖州头面人物,都会出帖去请,地点还就在春香楼。

也去请了苏将军,苏将军倒是婉拒了,只说是贼寇在外,不敢懈怠,军汉当护着百姓安居欢庆……

这话传到诗会里,自也不知多少人在动容。

州学的士子,县学的士子,新中的举人,教习教授,文坛宿老,官宦人家,头面人物,济济一堂。

范云带着小枝娘,也趴在二楼栏杆处看那楼里的雅苑。

邢相公没有请来苏将军,却也有话语:「将军人不至,那是为国为民在守,但将军也送来了一首词,要与诸君共勉!」

只待这话一出,众人难是翘首以盼。

只看邢相公抬手一招,乐班就来,十好几个,琴瑟琵琶,笛萧胡笳……

在唱:「驿路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短短一曲《卜算子》,那花魁唱得动听非常,众人皆抬头来,莫不动容。

那邢相公笑着更言:「本府代将军与诸君同饮!」

便是一时间气氛就起,众人皆是举杯,便是有人大声喝彩:「好!」

「苏将军才华绝顶!」

「已是知晓将军有诗词之才,未想竟是高明到这般地步,同饮!」

「只可惜了,将军今日不曾亲至,否则定要与苏将军以此词佐酒,同饮三百杯去!」

「苏将军这一曲,在这冬日里,胜却人间无数!」

「今夜,得此一曲,足矣!」

那二楼栏杆处看热闹的范云,只看众人都在夸,便也跟着大呼一声:「好!」

倒是喊完这一语,范云也转头来问:「娘子,将军这词好在何处?」

小枝娘微微笑言:「将军这词,说的是冬日之梅,说梅花品性之高洁,不惧寂寞,不怕牺牲,但行品格贵重之事,不问前程结果,一说君子之德,努力进取,一说君子之行,在于脚下。似是勉励人心,也似言说志向,许也说军汉为国效死的那份甘愿……」

范云听来,只管点头:「好好好,今夜,我就学这个,就写这个,背下写下!」

「嗯……」小枝娘认真点着头。

城内在热闹,城外军中,少了几分喜气,多了几分忧思,军汉们吃得自是比平常好,也能饮一些酒,但也不免思乡。

苏将军一部一部去走,与所有人都见一面,与所有人都饮一杯,说上几句话语闲谈,勉励几句。

只管让将士们奋进,回乡去,该是衣锦。

军汉们思乡换成了激动,将军说,该是衣锦,自不会是假话,出来搏命,就为了这份衣锦还乡。

回到中军大帐里,将军自也饮了些酒,自也在思乡。

乡关何处是?

也不知程相公可好……

不知程小娘怎麽过这年节,不知大舅哥是不是在来江南的路上了。

孟玉楼,也该是在思念自己吧?

也不知孟玉楼的怀了孕的肚子多大了,一走数月去,是不是回去的时候,孩子就该生了?

赶不赶得上?

苏武却是不知,东平府衙里,也有宴席,京东两路制置使程万里端坐在首,新任知东平府事宗泽陪坐在旁。

这是家宴,程小娘自也在席,却是苏武万万想不到,这府衙里的家宴,会多一个人来,正是那孟玉楼。

孟玉楼一脸紧张,坐在一旁,低头不敢多看,也不敢多言,她便是在如何经过世面,又何曾见过程万里这般的朝廷封疆大吏?

只管是府衙里派人来请,孟玉楼又如何敢拒绝不去?

见了人落了座,那程相公便是频频打量,甚至也看她的孕肚。

那程小娘呢,还与她轻声说话:「莫怕……」

孟玉楼只管点头:「嗯……」

她实在有些怕,心中忐忑自不用说。

却听那程相公开口来:「我本不该逾越如此,只是子卿啊,父母早去,也无旁亲,此时他一人正在江南苦战,说不得什麽了,我若不为他操持这些,便也觉心中有愧,既然事情已是这般了,来日啊……终究是一家人,要走动,你呢,只当是那苏家的席面就是,不久,程家也好,苏家也罢,终是一家,孟娘子,你啊,稍安,也问老宗相公,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宗泽最近,虽然工作上依旧勤勉,但心情极差,不为其他,就为了故乡正在遭受战火之苦难,不仅如此,他儿子宗颖此时就在家乡婺州义乌,此时也不知道是什麽情况了,消息全无……

不是他不愿意带着儿子外出当官,实在是他这几十年来,都当那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今年辗转在这里,明年便就辗转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