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夜袭寿家庄(三)(1 / 2)

皇孙凶猛 庚新 14075 字 6天前

第99章 夜袭寿家庄(三)

翌日,天晴。

一大早,刘进就命人敲响了点将鼓。

虎豹营骑营地,顿时喧嚣起来。

虽然休整三日,但三十五天的高强度大操典,让虎豹营骑的士卒们早就养成了习惯。

鼓声响起,所有人都本能似得睁开眼晴,穿戴甲胄,冲出军帐。

寒风瑟瑟。

出了军帐之后,大家才反应过来:大操典已经结束了啊!

但习惯性的,还是很快站好了队列。

随即,后仓同观两人带着辐重营的军卒,将兵器一一送到士卒的手里。

什麽意思?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疑惑的时候,刘进和王围带着七部军司马走出辕门。

「这三天,大家过得如何?」

「非常好!」

士卒们高声回应。

「休息好了,那就运动运动。」

刘进面带笑容,抬头看了一眼太阳。

「今天太阳不错,咱们得庆祝一下,来一个十里负重训练吧。

各部司马,率本部兵马出发,目标玉山。

抵达玉山之后,休整一下,然后入山围猎。马上要过年了,得准备一些年货了。」

不是吧!

士卒们顿时哀嚎连连。

可刘进根本不管他们的意见,朝七部军司马一摆手。

「各部军司马,行动吧。」

「出发,出发!」

六部军司马连声喊喝。

原本还有些骚动的士卒,在各自的首领催促下,开始了一场颇有意思的操演。

冯奉世所属的重装骑兵,没有行动。

这是刘进的亲随近卫军,要随同刘进一同行动。

刘进返回军帐,准备披甲。

可就在这时,奉明县令具忱突然来到军营。

「具公,有事吗?」

刘进很奇怪,把他让进了军帐里。

具忱也一脸疑惑,问道:「操演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怎地今日营地空旷。」

「哦,让儿郎们休整了三日,都长了。得让他们动动,掉掉,所以临时来了一场操演拉练。」

「原来如此!」

具忱恍然大悟,笑道:「殿下如此尽心,陛下定然高兴。'

他说着,随即话锋一转。

「昨日得了京兆尹的命令,让我回长安一趟。下官就想着,殿下不也要回去,所以来问一问,是否顺路。没想到—-----看样子,下官这次,要一个人回长安了。」

刘进露出了愧疚之色。

「具公怎不提前说一声。

我就是想着,明日回长安,所以在正旦之前给儿郎们最后操演一次,恕罪,恕罪。」

「此下官之过,与殿下无关。」

具忱也露出了失望之色。

刘进大概知道具忱的想法。

无非是想要和他拉近关系罢了。

不过,他一直很配合自己。

自从刘进在奉明设立军营以来,具忱帮了不少忙。

之前买大校场,他也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给了一个好价钱。

这个人吧,没啥能力。

但胜在知情趣,有眼力。

刘进就想着,要不要招揽一下?

司隶校尉那边,十二假佐到现在还没有配备完整。

虽然他没啥能力,但是做个属官,问题不大。

关键是,总不能手底下都是能人,也需要有个似具忱这样的人,可以调节情绪。

想到这里,刘进就有了想法。

他把具忱送出辕门,却见辕门外拴着一匹老马,还有两个随从。

「具公就如此回长安?」

具忱笑了,点点头:「今年老家那边出了灾情,这几年的积蓄,都送了过去—————家里人多,总要帮衬一点才是。只可惜,下官能力不足,也帮不得太多的忙。」

「具公老家何处?」

「哦,豫州南阳博望县。』

博望?

很熟悉的名字。

太子有博望苑,南阳有博望县。

未来火烧博望坡的博望吗?

「灾情很严重?」

具忱点点头,道:「不是太好。」

「官府没有措施吗?」

具忱闻听,不禁苦笑。

「官府当然不可能没有措施,但杯水车薪啊------不少南阳的巨富,都予以了赈济。但问题是,这场天灾不止是南阳郡遭灾,周围几个郡县也有灾情。南阳的情况要好一些,以至于不少地方的灾民都跑来了南阳,结果使南阳的情况更严重。」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陛下登基以来,雄才大略,乃当世明君。但连年征战,地方也面临了巨大的压力。兵源丶粮草丶物资-—----殿下,非是下官不满,而是地方的压力确实巨大。

民力疲乏,需休养生息。

加之陛下为了保证战局,许多物资皆为官府掌控,也让下面的商贾产生了不满,纷纷由行商转而购买土地。今年这天灾,怕是要让不少人,失去自家的土地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失言,忙闭上嘴巴。

「下官胡言乱语,殿下莫要往心里去。」

刘进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家伙是个想做事的人,但能力确实不足。

维持一县,怕是已经是他能力的极限了·—-而且感觉着吧,便是一县,

都很吃力。

做主官,有点不太行。

但是做属官,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具公,此去长安虽不远,但天气寒冷。你这匹老马代步,只怕要天黑才能抵达。」

刘进说着,示意亲随入营。

片刻后,那亲随赶了一辆马车出来。

「坐我的车去吧,若耽搁了时辰,怕韩尹会有责怪。」

「这怎使得?」

「有甚使不得?

我来奉明,具公一直予以各种帮衬。不过是一辆车而已,具公莫再推辞,赶快上车吧。」

「那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具忱推辞了几下,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上了马车,自有两个随从跟上。

两人都是具忱老家的人,那强壮的汉子名叫徐坚,他跳上了驭手的位子而那少年叫具荣,是具忱的族侄,也是他的书童。

具忱在车里,再次想刘进感谢了一番,而后徐坚驾车离去。

刘进目送他们远走,便返回军营,披挂整齐之后,翻身上马。

他这匹马,是皇后所赐。

来自于未央宫的御马苑,是一匹上好的赤云踏雪。

通体鲜红,如火焰一般。

四蹄雪白,白色的长毛反扣在马蹄上。

奔跑起来时,毛发飞扬,会随着马蹄起落,在地上形成一种花瓣的形状。

在古之相马经里,这种马被称之为,就是毛色赤红的意思。

而四蹄雪白,又被称之为骧。

刘进这匹马,是大宛良驹与河湟马交配诞下。

虽然不是纯血马,但比之大宛良驹更加强壮,速度更快,耐力更持久,

刘进为之起名:赤兔。

它的头型,也确实如兔,不过在眉心有一块白斑。

刘进对它极为喜爱,更花费重金,打造一副高鞍,并镶嵌马掌,还对马灯做了一些修改,使之更接近于后世他所熟悉的马形状。

从冯奉世手中接过了断马剑。

「出发!」

随着他一声令下,赤兔嘶吟,便冲了出去。

在他身后,三百亲随也纵马飞驰,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辕门内的望楼之上,王围丶后仓和同观并没有随军一起行动,而是目视刘进远去。

「都尉,此行会顺利吗?」

同观忧心问道。

王围的面色,冷肃。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许久。

「以训练而言,儿郎们远胜京兆各部人马。

但问题就在于,他们都未经过实战。便是七部军司马,也只有奉先经历过疆场。其馀六人,或熟读兵书,或经历过搏杀,但从未上过疆场。此一战,若胜,虎豹营骑必为京兆各部之首;若败,只怕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所以说不好。」

后仓同观两人的脸上,也都露出了担忧之色。

昨夜,刘进做出了决断。

便连夜召集了所有人商议。

除王围和七部司马之外,各曲军侯也有参加。

大家对袭击寿家庄一战并没有拒绝。

如刘进所说,他没有时间。

而且与其被动等待,倒不如放手一搏。

这对于虎豹营骑而言,也是设立以来,最大的考验。

长安,北阙甲第。

北阙甲第在未央宫以北,桂宫和北宫之间。

也是长安城有名的王侯公卿所在。

这里,聚集了长安城最有权势的一群人,一座座府邸延绵,楼台阁阙林立。

若登上未央宫的井干楼眺望,景色颇为壮观。

燕王府里,刘旦把刘胥带进了书房。

一进屋,刘胥就闻到:「兄长,安排妥当了吗?」

「怎如此慌张?」

「不是,今日朝会时,大人一直看我,我心里没底。」

「陛下看你,那是看好你,你又紧张什麽?」

「可——....」

「没有可是!」

刘旦沉声道:「后日李广利兵马将会抵达垂山驿站。我会命无面军明日前往。李广利一俟抵达,便动手。任务完成之后,立刻往大散关方向撤离。

我已经和王欣说好了,他会设法压一下消息,然后大散关守将鲁王孙那边也疏通过了·.—·

到时候,无面军会从大散关北遁,而后经受降城往雁门。雁门守将是我的人,会掩护他们返回右北平。如此一来,神不知鬼不觉,陛下只会对刘据产生怀疑。」

「既然如此,为何不杀了李广利?」

「杀他作甚?」

刘旦冷笑道:「杀了他,才是麻烦。陛下明年会向姑师国用兵,所以李广利绝不能死。他若是死了,陛下便会不死不休追查下去,反而会让你我陷入困境。

活着的李广利,才能牵制住刘据。

他不会忍气吞声的,到时候必然会和刘据来一场角力。而那时候,江充也会下场。让他们三方斗个你死我活,我们坐山观虎斗,待合适机会下场,

便能一举把刘据推下太子宝座。那时候,我盘踞燕国,你在广陵呼应,太子之位只在你我之间。」

「那刘尃——」

「黄口孺子,不足为虑。」

刘旦信心满满。

这时候,房门敲响。

一个中年儒生推门进来,朝刘旦拱手行礼。

「大王,虎豹营骑有动作。」

「嗯?

「今早,虎豹营骑突然全军出营。」

「是不是发现我们的计划了?」

刘胥忙起身问道。

「没有,据细作打探,说是平舆候临时起意,想在正旦之前在来一场操演。」

「那就好!」

别看刘胥身高马大,且勇力过人。

但他的胆子,似乎并没有想像的那麽大。

刘旦用一种鄙视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似乎对他这种谨慎,颇有些不屑一顾。

「我就说过,大人过于宠爱那史皇孙了——----懂个甚的兵法?还新式操典,我呸!

孺子游戏罢了,还真把那虎豹营骑当成劲旅不成?

他去哪里操演?」

「据说是玉山,而后会入山围猎。」

刘旦哈哈大笑起来。

他对刘胥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刘胥却眉道:「玉山?寿西长的田庄,不就在玉山脚下吗?」

刘旦愣了一下,眉头微。

他看向那中年儒生,沉声问道:「纵之,你怎麽看?」

那儒生,名叫孙纵之。

是刘旦身边的谋主之一。

另一个谋主是王孺,不过此次并没有随同刘旦入京,而是留守右北平。

主要嘛,是为了避嫌。

右扶风王欣是王孺的弟弟,刘旦也不想让二人的关系暴露。

孙纵之是恒山人,学的是纵横术,是个策士。

他想了想,沉声道:「臣观察过,京兆各部兵马,没有移动的迹象。」

「确实?」

「臣可以确认!」

刘旦忍不住笑了。

他看向刘胥,沉声道:「我说的不错吧,那不过是孺子游戏耳。京兆各军没有行动,说明非陛下差遣。你想想看,若真走漏了风声,陛下怎会纵容一小儿胡闹?」

刘胥点了点头,露出深以为然之色,

「好了,不用担心。」

刘旦拉着刘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笑道:「吃酒去。」

「现在吗?」

「当然!」

刘旦道:「孺子在游戏,我等吃酒—————-贤弟,只要过了今晚,明日无面军就会开拔。后日功成,他们会逃离京兆。你我兄弟只管在家吃酒,诸事与我等无关。」

刘胥总算是放下心来,也露出了笑容。

「纵之,你在去一趟寿家田中,与西长说,务必要隐蔽,切不可有任何纰漏------与无面军多备酒水。吃饱了喝足了,明日离开,后日大战一场之后便撤离。

对了,让西长再走一趟大散关。」

孙纵之却露出为难之色。

「大王,你也知道那寿西长与我素来不合,这马上要正旦了,让他去大散关·—..」

刘旦微微眉,点了点头。

他手下三大谋主。

孙纵之长于合纵连横之术,王孺精通兵马,谋略过人。

寿西长善于经营,精于用间。

但在某种程度,寿西长和孙纵之的功能有些重合,以至于两人常有。

而寿西长又与王孺交好。

王欣能成为右扶风,一方面是有刘旦暗中使力,另一方面也有寿西长为王欣出谋划策,还帮衬了数千金。也正是这个原因,令王孺对寿西长心怀感恩。每每寿西长和孙纵之发生矛盾,王孺都会尽力为寿西长说话-—----两人算是盟友关系。

刘旦当然清楚三人之间的事情。

但他并不在意。

孙纵之孤家寡人,肯定是斗不过寿丶王联合。

如此一来,他就只能依靠刘旦,为刘旦尽心竭力。

这个,叫帝王术。

刘旦从汉帝那里学来的。

他从桌案上,拿起一枚金印,丢给了孙纵之,

「持此印,他会听你的。」

孙纵之那张刻薄瘦削的马脸,立刻挤出了一抹笑容。

天色,渐渐暗下来。

白天还是晴空万里,碧空如洗。

可到了晚上,便起了风。

从玉山吹来的风,带着一丝丝的寒意,

傅介子伸手,试了试风向,而后便立刻把手缩回了袖子里。

他缩着头,走到了刘进身后。

「主公,晚上怕有风雪降临。」

「你怎知道?」

霍禹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出身名门,不太喜欢傅介子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

傅介子给了他一个白眼:「为将者,当知天文,晓地理,通人和------霍郎乃霍氏子弟,当明白这个道理。我为了学习这些,耗费了十数年光景,方有小成。」

「你就吹吧,你才多大年纪?」

霍禹忍不住回应道。

就看不过你装逼!

而陈毋疾则默默道了一句:「昨日我在主公案上,看到了一份天时书。」

「啊?」

「你偷偷看了吧。」

霍禹闻听,立刻睁大了眼睛。

他刚才虽然嘴硬,但必须承认一件事,就是傅介子说完之后,他心里有那麽一点小小的敬佩。

天时书,是太常太史令根据观测天文变化写的报告。

嗯,类似于气象预报。

当然,这种报告刘进接触不到。

一般只会递交给汉帝,而后由汉帝决定,是否往下通知。

但刘进认识司马迁。

天时书,是由太史令撰写。

西汉时期的太史令,不仅仅要编写史书,还参与定制历法,观测天时,

记录瑞应灾祸的指责。

很不巧,司马迁在这方面很精通,

不但精通,他还参与过太初历的编撰,是实打实的天文学家。

他如今在家撰写苏武传。

没事的时候,会在长信宫的仓颉阁,观测天象,并且时不时进行预测并送与刘进。

霍禹一开始,还真以为傅介子有这等本事。

哪知道——

「你怎地恁多嘴?」

陈毋疾看了他一眼,道:「我外祖母姓卫。

「姓卫怎麽了,姓卫就可以帮人欺负我吗?』

刘进站在松林前,鸟瞰山脚下的寿氏田庄。

听闻傅介子反驳,他回过头来,很认真的看着傅介子道:「你这不是废话,他不帮霍郎,难不成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