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生淮北则为枳,可想而知,再过几十年,当赵家王朝的第二代、第三代慢慢长成,在那片天高皇帝远的潮热土地上,关于中土家园的记忆注定逐渐变得稀薄,而当地土生越人潜移默化的影响会越来越大。
待那时,对于南越来说,汉帝国不再是有血肉之亲的宗主国,却只是一个庞大的近邻,两国之间立下的臣属盟约,也将不复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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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雉看向有些得意忘形的刘季,暗暗坚定了决心,
“南越与匈奴不同,若能将南越彻底收为汉郡,不但可以长治久安,还能南接身毒,大有可为。
况且,只要筹划周密,或许无需费我一兵一卒,南越便唾手可得。
只不过,与羌人的关系也得关照,尚需从陇西边塞入手。”
想到羌人,她岔开话题,笑吟吟地问刘季,
“子房先生与刘肥,什么时候回洛阳呢?
数月不见,还真的有些思念他们。”
“算算日子,大抵快到了吧。”
刘季翻着眼睛想了想,
“张子房那么谨慎的人,动身前竟也在奏疏里夸下海口,说这次要让咱们见识见识西北六郡良家子的好本领。”
六郡良家子?吕雉眼里陡然放出光来。
星辰旋转天穹,山河蔓延大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或许还来得遇到那位难封的千古名将。
她不动声色地在袖中掐着手指,默默数了数年头:
“若是在我手下,一定让他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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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张敖携上计吏动身去洛阳觐见的那日,王后鲁元与众臣都去邯郸城外送行。
天寒地冻,鲁元严严实实地披着一件银白色貂鼠皮大氅,娴静地立在雪中。
据说貂鼠是辽东朝鲜国的特产,它们平素好食松子,昼伏夜出。
鲜国猎户深谙其习性,往往于夜间候于松树下,屏息悄立,待其现身便射之。
貂鼠身形很小,一貂之皮毛,统共方不盈尺,集齐她身上这件大氅,少说也要耗费六七十只貂,可谓珍稀至极,非一般皮裘可比,在赵王宫中都算得上罕物。
鲁元起初嫌太过残忍,抵死不愿穿,可贴身服侍的肖媪不问三七二十一,强行披到她身上,
“你前段时日胡闹似练箭,染了风寒,皇后体恤你,才让你不必同去洛阳。
万一留在邯郸,在我眼皮底下又出了什么闪失,只怕我满门老小都保不住了。”
张敖拉了拉鲁元的手,让她好生保重,鲁元回礼,虔诚地望夫早归。
不远处的吕释之冲她眨眨眼,笑着提醒道,
“你要是敢贪玩,我回去告诉你母亲,看她派人来收拾你。”
鲁元不禁噗嗤笑出声来,心照不宣地对舅舅朗声说,
“我自省得的,万望舅舅一路保重。”
吕释之此次跟随上计的行列进京,同时带走了善治弓弩的跛脚工师老姜,却给鲁元留下了一样宝贝。
“这可是我督着老姜打造的新样式执弩,总共才造了三把,其中两把我带去洛阳,剩下一把留给你解闷。”
出发前两日,吕释之举着一柄锃光瓦亮的铜制弩机,洋洋自得地对鲁元说。
鲁元这阵子早出晚归地去赵姬别院中习射,性子早不似刚到邯郸时那般郁郁寡欢,她一把将弩机抢了过去,翻来覆去爱不释手地看。
吕释之见她还是孩童心性,继续卖弄道,
“这弩机的力道,可比你的弓要强许多。
而且,此弩还能连发,每次可射矢三枝,够你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