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条白蛇而已,小事一桩。
我们草原上的勇士,哪个月不斩几匹恶狼?”
刘敬把头抬得更高一点,将节的一端稳稳杵在地上,直视着冒顿的眼睛,朗声说,
“那臣敢问大单于,我们大皇帝,于九年之内,领着区区三千人,起微细,诛暴逆,大战七十,小战四十,最终平定四海,创立大汉。
这难道也是您口中的小事吗?
这天下万万人,怎的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人能做成此等小事?
老聂,你别怕,这事再大,也到不了你头上,你只管帮我逐字译清楚。”
他这最后一句,倒是对老聂说的。
似乎是受到刘敬勇气的鼓舞,老聂的声音不再打颤,气走丹田,句句掷地有声。
“嗯,这倒不是常人轻易能做到的。”
冒顿沉吟片刻,又打量了刘敬一眼,眼光锐利阴狠,让他想起那些夜半在篝火外围打转的野狼,
“你,你是什么来头?看你的模样,不像武将。”
“我姓刘名敬,是洛阳朝中最寻常的一名郎中。
我这个姓,是临行前大皇帝特赐的国姓,只为了表示对大单于的敬重。”
“刘敬,你胆子不小啊,你没听过鸣镝吗?
你难道也想试试我的鸣镝吗?”
***
“大单于的鸣镝天下闻名,臣当然听说过。”
只身入虎穴,刘敬也彻底放开了,一股豪气从胆边升起,右手握节,在地面铺的厚毛毯上轻轻顿了顿,发出几声闷响,大笑道,
“臣手无缚鸡之力,连骑马也是最近才学会的,大单于将鸣镝用在臣身上,简直暴殄天物。
可是,大汉中像臣一样不怕死的人,有两千万之众,而臣,只是其中最弱的一个。
只怕这草原上所有的鸣镝齐发,也杀不尽中原的勇士,哈哈哈。”
老聂一字一句地翻译着,此时他看向这个年轻书呆子的眼神中,已带上了一些前所未有的尊敬。
冒顿听了老聂的翻译,闷不做声,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个悍不畏死的使节。
半晌,他又干笑了几声,老聂忙说,
“他问你,除了议和与开关市这两件事之外,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临死前一并说了吧。”
刘敬早已置生死于度外,索性心一横,豁出去了,
“除去两国交好外,臣还有一请。
那就是,请大单于不要出手相助诸侯国的谋逆恶行。”
“——为何?”
“因为,他们必败无疑。
其实,燕王向草原买马的事情,我们大皇帝一早已掌握得清清楚楚,只是暗中不表而已。”
听刘敬忽然揭穿这起隐秘的交易,饶是事不关己的老聂,脊背上也不禁窜上一股寒意。
“这一切,都是大皇帝设下的圈套,就像您用来套狼的绳圈,狼已经入圈,他马上就要收网了。”
这一步棋,本就是刘敬最大胆的揣测,此刻他瞧出冒顿的神色有异,心知自己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