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捕风捉影的本事,那也是非一般人可及,都说这京城的贪官不怕龙袍,偏偏就怕那一身飞鱼服,而玉衣卫和监天司同样独立于六部之外,自然多有亲近,监天司管神道,可神道多是妖怪挂职,妖怪又归玉衣卫管,你说这不就攀上亲了么,所以知道一些玉衣卫的案子,也不算怪事吧?”
闻言,李夜清点了点头。
“这么说,那倒也有道理。”
“栖霞寺的后山如今也有着几十个青丘族人,上次我与师傅去栖霞寺里可是见过了,应当过不了多久,圣人就该派人送他们回南山国了,毕竟东海的云螭,南山的青丘,还有汤谷的扶桑,这三处妖怪国是与大玄建交了上千年。”
卜星推进一枚车,直奔李夜清将台而去,同时感慨道。
“只是现在的南山国,并不算太平啊,其中可谓是外有群妖窥伺,内有族群厮杀,说是岌岌可危,风雨飘摇也不为过。”
李夜清想起自己的娘亲,浮玉山圣女如今也在青丘,不禁追问仔细起来。
“青丘如今到底是什么光景?”
可卜星依旧是云淡风轻,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琢磨着棋局最后几手。
“这些东西嘛,现在说了也无益,徒增烦恼,更何况,就算大玄出兵去援南山国,那也是圣人该忧心的事情,毕竟天塌下来了有高个儿顶着,更何况,天也塌不了,要塌,那也是南山国的天塌了。”
言谈之间,李夜清有些心不在焉,故而在最后两手中出现了漏洞,从而被卜星一子制胜。
“好哦,终于赢了你,不下了,不下了,今晚就到此为止。”
卜星为自己抚掌称叹,随后收拾了面前的象戏棋盘,对李夜清说道。
“以后的事情以后愁,现在想也无用,李玄青居士有首诗写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后面稀烂无所谓。”
李夜清苦笑一声道。
“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而且这诗也不是玄青先生所写,是前朝的罗大家所写。”
卜星将象戏棋盘收进了北斗星绣的袍服里。
“都一样,反正我对这些也无甚兴趣。”
听到这话的李夜清,不禁调侃起面前的少年。
“不熟四书五经,七言律诗,小星官当年是如何在崇学署里考取甲等魁首的?莫不是使了钱财吧。”
这番话却是让卜星有些气红了脸。
“这叫做什么话,我会是那样的人?自打读书起,我就是过目不忘,只是天文历法,天干地支所需要思考的东西太多,我就只能去忘掉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闻言,李夜清冁然一笑。
“小星官倒真是奇人,还有这样的法子。”
卜星一拍手道。
“好了,虽然时候不早,但却没有睡意,不如我们去观星如何?”
李夜清端了一壶清酒道。
“和监天司的小星官观星,这可真是一般人求不来的机缘,既然如此,那便去吧。”
厢房房顶上。
李夜清和卜星对着夜幕上的星辰,借酒攀谈。
虽然几位神灵尚且不曾归位,但今晚的夜幕依旧可见星辰棋布。
李夜清给卜星到了一杯清酒,而后问道。
“向来只知道监天司的小星官大人少年得志,年仅十五时就高任星官之职,却从来没有人知道小星官在参加崇学署考学之前的事情,今夜畅聊颇久,不知能否对我这个听客讲讲呢?”
“我的过去吗?”
卜星端着手中的酒盏,借着月光看酒面上自己的倒影,思绪也不禁飘到了很久以前。
“我生于麟功四年的霜雪月,那年的冬雪堆的比城砖还要厚,家中父母住在玉京城外,靠砍柴烧炭为生,算是极为穷苦,我生来就害了一场大病,随后一直到四岁都不会说话,一副痴傻木讷的痴儿模样。”
“父母双亲也无钱带着我寻医求药,就这般拖到了我七岁,他们也日渐衰老,根本养不起我这痴儿,迫不得已在进城卖炭时,将我狠心遗弃到了玉京城的一处巷子里。”
说到这里,卜星摇摇头,细微不可察的叹息了一声,随后他继续讲道。
“但碰巧,那处巷子是监天司当天更改的位置,又碰巧大星官,也就是我师傅颜观玄要进宫面圣,他在巷子中发现了痴傻的我,我师傅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只是表面痴傻,其实是宿慧之人。”
宿慧一词,李夜清倒也是听黄广孝说起来过。
宿慧之人往往都是天选之人,他们的智慧包容古今,但天生被闭塞了五感,因此即便脑中思绪万千,但话到了嘴边,就又变成了痴傻的咿呀。
宿慧者极为难得,说是百年一位都是有些夸张了,这种人往往能更改国运天命,能算出千年后的模样,所以天生被天道制裁,哪怕是出现了一位宿慧者,那也是石沉大海,被闭塞五感,痴傻木讷的过了,直至死去。
只是没想到,这小星官竟然是一位宿慧者,李夜清仔细想来,那这样他有如此的本领,倒也不奇怪了。
“我师傅将我带回了监天司中,用秘法替我打开了五感,而自己也因为触犯天道,而被削减了数十年寿命。”
听到卜星的话,李夜清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大星官也是凤毛麟角的四境修行者,本应该有着数百年的寿元才对,可才年过八十,就一副苍老至极的模样。
原来大星官是为了这位宿慧之人能够给大玄延续千百年的国运,这才以自己的境界和寿元为代价,替卜星强行打开了五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