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上庸学宫和崇学署的考学春试,每年此时都会有许多外地学子涌入玉京城,往往城中邸站客舍都会客满,因此两教的庙观都会多建造一些庐舍供学子们租住,方便温习书文。
不过玉京城里那些客栈的费用都已经被炒的极其高昂,就算是两教的庐舍,租住费也不会低廉。
想到这里,李夜清看了看青州的苏清渊,心道也不知他哪里付得起这三月多的租住费用。
僧人领着李夜清往庐舍的方向走去,他倒是有些自来熟和嘴碎,见李夜清是个没怎么来过大相国寺的生人,一路上喋喋不休的向其介绍着大相国寺大小塔殿。
其中甚至细道某某檀主今年供奉了多少多少香火钱,结果却是个耙耳朵,被家里夫人闹着来到寺庙里讨要香火钱,还有某某禅师抄经文接下给商户抄写佛经的活计,但抄写了数百本之后才发现自己抄错了经文等有趣琐事。
在长生堂后面,临近辅兴坊的位置就是一片有致的庐舍,一眼望去大约有一百户,都是给进玉京考学的文人学子们所准备。
此时虽然夜色浓厚,但庐舍里却还是一户接一户的灯火通明,燃烧所用的灯油,就是比起大相国寺里的长明殿那三千灯盏也不遑多让,看着这些秉烛夜读的学子们,李夜清不禁咂舌感叹,这一百庐舍里的学子,不谈上庸学宫春试,明年崇学署考学后能留下十人在玉京,就已然不算少了,可就算是这样,每年他们还是应接不暇的往玉京赶来。
苏清渊所在的庐舍在第七间。
僧人推开舍门,将灯芯点燃,李夜清发现里面打扫的极为整洁,书案上的诗文策论厚厚堆叠,砚台里的墨也早已干涸。
“禅师,这庐舍一月租住费是多少?”
将苏清渊安置在卧榻上的僧人听见李夜清所问,思索片刻后回道。
“一月八银七钱,不过上庸学宫的春试两年一度,所以来玉京考学的学子就更多了,今年似乎涨了三十钱租住费,具体我也不清楚,毕竟这是账房师傅管的。”
听到这价钱,李夜清一阵错愕,感慨道。
“一月八银七钱?这还真是玉京地贵。”
僧人给苏清渊盖好了毯被,转身倒了一杯清茶放在床边道。
“檀主此言差矣,如今玉京城里哪怕是最次一等的邸站也要七银,且偏僻一隅,多有不便,相较于那些道观的租住费,我们大相国寺的庐舍实在是不算贵了,另外这里的学子们还可以在香积厨中用三餐,也算免去了一部分费用,另外他们虽然给了寺庙银两,但冥冥之中也是给自己积攒了阴德和福报。”
李夜清闻言,也有些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做完这些后,两人走出庐舍,将毛驴拴在庐舍旁临时搭起的草棚里后,僧人和李夜清向重重佛殿走去。
僧人盘动着手中念珠,缓缓道。
“檀主,既然你也是准备明年参加上庸学宫春试,小僧有一建议。”
“禅师请讲。”
“本寺有香客无数,其中长生殿里的举运香最受学子推崇,当年陈大学士在参加春试前,就在本寺请了一柱举运香,你猜怎么着,第二日的文试里他立马夺了甲魁,这柱香现在不过三贯钱,檀主您请了之后,寺庙还赠你一根醒神香,这么算算,您可是稳赚不亏,增长了运势,得了开光的香烛,还给自己增添了一份功德。”
这僧人一顿妙语连珠,硬生生将价格极高的香火钱给说的物美价廉。
但李夜清却不吃他这一套,两手一摸袖包,无奈地苦笑道。
“在下心中善佛,只苦于囊中羞涩,没法为佛祖添上一抹金粉,实不相瞒,昨日还有城里的牙人寻上我放贷。”
对于李夜清不想请香的举措,僧人先是一愣,继而听到放贷,又接过了话茬道。
“城里牙行贷利极重,商贾举贷,月利最高者已经涨到二十四分钱,但他们这么做,冥冥之中也是在损耗自己的阴德,不过檀主若真是手头拘束,我们大相国寺的纳银院里也有佛贷可借,月利不过七分钱,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李夜清话锋一转,搬出来了大玄所制定的律法道。
“禅师,我听闻朝廷律法有说诸公私举贷,月利不可超过六分钱,虽然营私商贾借势哄抬利价,但尊寺贵为宝地,佛像庄严前怎么也超过了朝廷律法所规定的利价?”
“这……”
僧人面色一紧,显然是被问住了,但很快他又解释道。
“律法和眼下,这种就是有差别的,近来那些商贾们哄抬利价,不得已我们寺才将月利提升了一分钱,这已经是极为难得,不然寺院周转的资金难以维系,更何况,檀主向商贾牙人借贷,偿还的是铜臭利息,问我们大相国寺借贷,还的却是无量功德,其中厉害,檀主可思得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