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饮罢,他立马饱蘸墨水,提笔挥毫,一气呵成。
日日青楼醉梦中,不知楼外冬已浓。
梅花未遇霜雪雨,青柏初摇寒月风。
扶画鷁,跃花骢;朱雀门外廊桥东,行行又入笙歌里,人在珠帘第几重。
瑞兽念完黎云谏的诗句,立马有人朗声赞一句好风流啊。
那玉京双璧之一的朱紫萱也用小扇掩面,看向俊朗的黎云谏道。
“黎公子不愧是风流才子,今日一会才知其文采斐然。”
闻声,黎云谏也转身看向朱紫萱,眼神不经意间落在了她脖颈下那一片雪白的沟壑中,他收回眼神,拱手回道。
“能得朱萱璧如此夸赞,在下惶恐。”
可那朱紫萱瞥见了黎云谏的眼神也不气恼,反而是骄傲地挺起了胸脯。
但在这时,却有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
席间众人寻声望去,说话者是穿着梅染色裰衣,头以银簪别发的雍州玉溪文人陈辞秋。
陈辞秋向来看不惯这沉迷女色的风流文人作派,一挥衣袖道。
“一枝豪笔只会写青楼楚女,满腹才华全用在烟花柳巷,难道不觉羞耻?你的男子豪气何在?文人风骨如何?”
陈辞秋一连三问,句句朗声,令席间气氛顿时僵了起来。
本得到众人赞扬,朱女青睐的黎云谏也因气愤而变了脸色,但在这红炉雅集,他也不好发作,而是回问道。
“陈兄伶牙俐齿,就是不知文章可对得起这口舌,其中又有多少干云豪气。”
陈辞秋敢如此直言黎云谏没有风骨,一来是雍州陈家的底蕴丝毫不输于兰亭黎家,而来是他文采更在黎云谏之上,这也是他有如此底气的原因。
只见陈辞秋朗声道。
“纸来,笔墨来!”
过了片刻,香烛上的铜铃响起,陈辞秋也随之放下了手中的豪笔,将所写诗篇呈与众人。
黄河水绕北宫墙,湖上秋风雁几行。
客子过壕追野马,将军弢箭射天狼。
黄尘古渡迷飞挽,白月横空冷战场。
闻道朔方多勇略,只今谁是郭汾阳?
一诗出,众人皆惊,瑞兽朗诵完后,姜纸烟也在心中默默念了许多遍。
但是席间并没有多少人的家世可以比上这儿人,因此也没有文人敢先评论,反倒是一直默默无闻的李夜清起身抚掌,开口赞道。
“陈兄一诗道出了北方战场景象,也可见忧国之心激昂,一字一句间所透露出的干云豪气与姜女君那首诗难分伯仲,依我看可评甲等。”
有人带了头,底下众人也都纷纷说出了心中感想,但无一例外都是甲等。
姜纸烟更是以府中一篇古棋谱向其交换了诗作,又引起了一番轰动。
黎云谏受了挫,看向带头的李夜清,眼神都隐隐有些不善起来。
姜纸烟收了诗作,越看越喜欢,不禁开口问道。
“这诗中战场之景格外触人,该辅以琴声和鸣才是上佳。”
说到这里,她看向正坐在古琴旁的文人。
但那年青才子却是拱手道。
“在下斗胆才向诸君展露拙技,但要论琴技,席间当以观隐兄最为出彩,观隐兄,何不奏乐一曲助兴?”
听着众人的附和煽动,李观隐又得了姜纸烟的诗篇,因此也不好推却,走到已经被让座的古琴后笑道。
“既然如此,在下便献丑了。”
但见李观隐抖开双袖,敛目抚琴,指尖拨动间,一曲《破阵子》疏狂而出。
琴声之悲切,有如张急而调下,令人哀叹。
李夜清也闭目静心去听,不禁喃喃道。
“这首《破阵子》本应该是鼓舞士气的军曲,气势恢宏,有如千军万马列阵,但经过了这李观隐的手,曲调间却显得寂寞萧瑟,好似在残阳下见到了沙场的断剑残甲一般,真是好技艺。”
对于李夜清的评价,苏清渊深以为然,他颔首问道。
“李郎一番评价可谓中肯至极,没想到李郎竟然对琴艺也有如此见解。”
闻言,李夜清摆了摆手回道。
“哪里,只是我以前有个旧识,他的琴技高超,曾被封为乐待诏,我听过他抚琴后,这才有些了些许见地。”
“哦?那你那位友人如此风雅,现在何处?怎不来这雅集,莫非还在宫中。”
听着苏清渊的询问,李夜清只是苦笑。
“不幸亡故。”
苏清渊微微一愣,只道了一句天妒英才。
李观隐一曲作罢,连头发都披散开来,形貌疏狂,仿若已经沉浸在曲景中难以自拔,直到众人抚掌才踉跄起身,向席间拱手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