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贺小凉却是卖了个关子,贺槿催了好几声,直到说了今日光宅坊集会后一定给他带壶席面上的珍品好酒后,他这才继续说道。
“当时这幅《龙王川江水》在彩画坊修复了四成,姜大人不知是听了何人指点,差人携画去了浮玉山脚下的浮云栈道请了高人复笔,用了三天三夜才将这幅画彻底修复成新,而那画上的吴道玄印自然也是仿造。”
贺槿捋了捋青短的胡茬,啧声感慨道。
“浮云栈道的高人?这话倒是云雾缭绕,怕不是请的山上仙师高功,寻常人哪里有这等妙笔生花的非凡手段。”
而贺小凉也不予置否,回道。
“想必就是仙师出手罢。”
听完了有关吴道玄真迹修复的往事,贺槿心满意足,将那封李玄青所写的谏言书复又拢入袖中,抚掌道。
“好了,既然姜大人此刻不在府邸上,我就不在这耽搁了,你不是也要出去的吗?方才慌慌张张,是有何事?”
听到贺槿提醒,贺小凉猛地一拍大腿。
“坏也,只顾着和你说话了,咱府上的姜女公子可是让我送东西去兰陵公主府的,若是耽搁了光宅坊的文人雅集,我怕是要挨板子哩。”
女公子是儒门对才女的特有称呼,而贺小凉口中的姜女公子自然就是首辅姜巨鹿的独女姜纸烟,在玉京城的儒门中也算是颇有名气,一身豪气傲骨丝毫不逊于男子。
这时贺槿才注意到贺小凉手中捧着一玄色的木匣,不过寸长。
“送东西?是何物。”
“姜大千金所赠之物,自然不是凡品,想必就连你这崇学署的祭酒也不曾见过。”
言罢,贺小凉轻轻揭开了木匣的一角。
须臾间,两股不同的墨香交织,从匣中氤氲而出,沁人心脾。
贺槿低头看去,只见木匣内垫底所用的都是百两难买一匹的绸缎,其上托着两枚墨块,墨块上高手匠人雕刻着精巧的花纹。
“紫云光,青松烟?竟然是这样大的手笔。”
饶是崇学署祭酒的贺槿,在见到这两个墨块时也不免咂舌感叹。
这两种墨都是首屈一指的良墨,非制墨圣手而不可得,此时竟同时出现了两块。
贺小凉合上了木匣,但墨香仍然经久不散。
他啧啧两声,目色艳羡地感慨道。
“这两块紫云光和青松烟,可是姜女公子今日在光宅坊文人雅集上要送人的礼品。”
闻言,贺槿也不免诧异,许久才将目光从那木匣上面挪开。
“送人?什么人值得送这样的珍宝。”
贺小凉压低声音,小声的说道。
“我听说是要送给数月前靠两本文章风靡玉京,在京城文人中名声大噪的墨客浮生,就连姜千金都是浮生的忠实读者,前些时日她不知从学宫哪个弟子口中听到了浮生下一本要写志怪类的文章,她可是连夜将那《天工》和《山海经》翻来翻去看了不下四五遍。”
贺槿也算是见惯了这些少男少女心事,意味深长地笑道。
“我看姜女公子是对那浮生神往至深啊。”
贺小凉也是一副我懂的神情。
“那可不是,知道了今日浮生受春坊大学士之邀会出席光宅坊雅集,姜女公子可是特地去了兰陵公主府,让兰陵公主教她施粉黛,描绣眉呢。”
“士为知己者用,女为心悦者容嘛,再说了,谁家娘子不思春,这缘分到了,就算是姜女君也躲不开呀,就是不知那浮生容貌是否俊秀,若是一老朽,岂不是煞坏了咱们的姜千金。”
听到贺槿的话,贺小凉却打断说。
“比起老朽,我倒是在想,若是那浮生也是一容貌动人的女子,那该是何景象。”
言尽于此,二人相视一笑,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贺小凉向贺槿道了别,将那装有紫云光和青松烟的木匣小心翼翼地揣在了怀中,快步走出了姜府,直朝着兰陵公主府去。
而贺槿也随后出了邕彩巷子,往光宅坊的方向走了回去。
此时已经是未时末,距离光宅坊的文人雅集已没多久。
他拢了拢袖子,又想起那神往浮生的女公子姜纸烟,不禁笑谈一声。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