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匣中之茧,正是吃了神仙字后即将化成脉望的精怪蠹鱼。
书生看着手中的残蜕,还不知自己错失了多大的机缘。
当年玉京城外的游方道人赠予其一本神仙书,便是算到了如今的蠹鱼吃书。
可未等蠹鱼吃完三千神仙字,书生就揭开了木匣,蜕凡成仙的机缘也成了镜花水月。
不仅是他自己错失了仙人机缘,更是断了这只蠹鱼的成仙路。
书生看向李夜清,不禁疑惑问道。
“仙师,这是怎么了?”
而眼下蠹鱼已无法化成脉望,这份机缘也就不了了之,李夜清便不再瞒着书生,将蠹鱼吃书的事情告知了他。
闻言,书生抱头懊悔,只恨自己为何要取下这匣子。
可眼下断了仙缘事小,蠹鱼没成脉望,就被书生阻断了仙途,这类精怪最是记仇,不免要报复书生。
李夜清向书生陈述了其中利害,书生听闻后,额角顿时沁出了细细汗珠。
书生急忙问李夜清可有破解之法,李夜清却不紧不慢,指着他掌心残蜕道。
“你将这蠹鱼的残蜕交给我,它自然不会纠缠于你,而我把残蜕带回栖霞寺中,或许能寻得补全方法。”
“还能补全?那蠹鱼成仙一事………”
听李夜清说能够补全蠹鱼的残蜕,书生眼中又泛起了光。
闻言,李夜清不免微微摇头。
方才他还害怕蠹鱼寻仇,眼下听闻有挽救之法,便又打起了成仙的主意,可从他取出脉望之时,那份机缘便就断了。
“即便是有修复脉望残蜕之法,那也无济于事了,倒是这蠹鱼留在你这里,却是百害无一利。”
书生随即也不再言语,只剩懊悔。
而这时,去坊市按方子抓药的书童也恰好回来了,李夜清向二人作别后,将蠹鱼拢入袖中,转身走出了聊斋书舍。
深巷中,玉衡正坐在大青的鞍上,百无聊赖的用手接雪。
李夜清上前解开了拴住大青的缰绳,牵着大青就往栖霞寺的方向走去。
“走了。”
玉衡倒骑着大青,晃着靴子问道。
“李君,怎么样,捉到那妖怪没?”
李夜清牵着大青走进坊市里,蒸腾地烟火气立马扑面而来。
“也不能算是妖怪,是只蠹鱼,蠹鱼吃书的典故,你在浮玉山上应该听说过了吧。”
玉衡点点头回道。
“听说过啊,蠹鱼吃了神仙二字,就会变成什么脉望,你是说那聊斋书舍里头的妖怪是只变了脉望的蠹鱼?”
李夜清听着玉衡叙说,只是微微颔首,两侧人声嘈杂,叫卖声不绝于耳,不知不觉间连玉衡的声音都有些被掩盖下去了。
而在李夜清的大氅袖中,一缕霭烟般的妖气飘出,悄悄隐入了坊市的热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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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霞寺中。
已近戌末,寺中僧人也大多熄了灯火,只剩大殿中的长明灯还泛着幽幽烛光。
青尊铜炉中的檀香袅袅,与昏黄的灯光氤氲一处,在彩塑金身的佛像前浮沉,映着一抹金色。
大殿的悬山顶上,几只寺内精怪都坐在了翡色的琉璃瓦上,它们手中捧着从香积厨中偷来的糕饼,正在窃窃私语。
这些精怪都是栖霞寺的护殿小妖,平日里以瑞兽塑像的模样立在悬山顶瓦上。
自垂兽起,分别是行什、斗牛、獬豸、狻猊、狎鱼、天马、狮子、夔龙和骑凤仙人。
它们并非就是正统的瑞兽,只是塑像生了灵智,但雕刻的匠人手能生花,无形间就勾勒出了一抹瑞兽神色,加之殿内终日檀香缭绕,佛音绕梁,因此它们也就有了些许境界。
而这时,正在夜幕下偷吃糕饼的精怪们听见檐下传来的脚步声,都纷纷变回了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