姏母领着李夜清直上绛雪庭七层,走过云桥后就是珩姬所居住的阁楼。
随后姏母找了个由头就离去了,李夜清看向眼前珠帘幕遮的雅室,迟疑了片刻后才拨开帘幕入内。
堂中点着一炉鲸涎熏香,四盏鲛皮制的长明夜灯悬挂在壁上,籍此灯光能略微看清壁上的彩画和题字。
梳妆台前,一身藕丝琵琶袍跪坐着背对李夜清,外头拢了一件绸丝罩衣,如瀑的发丝自女子颈后垂落至地。
“姏母,我不是说了,早间不待客……”
“阿姊。”
珩姬的话未说尽,就已被李夜清的一声轻唤打断。
‘铛’。
精致的发簪自柔荑般的素手间坠下,落在地上发出金石相击般清脆的声响。
珩姬转过身来,那以墨色拉长的凤梢上挑,脸上虽未施粉黛,却也如花解语,似玉生香。
“李,李郎?”
闻言,李夜清摘下了遮面的浮雕,莞尔笑道:“三年过去,阿姊竟认不出我了?”
走至珩姬身前,李夜清俯下身子道:“现在看清了吗?”
‘噌’的一声,珩姬的发丝间陡然生出了两只毛绒绒的猫耳,她捧起李夜清的脸笑道:“真是李郎,三年不见竟然越发的俊俏了。”
“阿姊,快把那对耳朵藏起来,莫叫人看了去。”
珩姬妖气勾动,那身后的尾巴和猫耳都随之匿了去。
“李郎,躺过来,阿姊帮你掏掏耳朵。”
李夜清刚要婉拒,谁知珩姬却一把将李夜清按在了自己大腿上,从身后的梳妆台上拿来了玉勺和鹅毛杆等物件。
女子大腿的丰腴柔嫩和淡淡的幽香传来,险些没让李夜清道心失衡。
珩姬用鹅毛杆轻柔着拂过李夜清的耳朵和眉梢,同时询问道。
“李郎,这三年不声不响的去了哪里?刚刚阿姊还以为看错了。”
“在玉衣巷挂职了两年多的都司,一屋子小妖全都是坐吃山空的家伙,还养着那些狸奴,捉妖查案的俸禄和赏银都快不够用了,”李夜清闭着眼睛回道,“前些日子我爷爷提前返京,和他谈过后准备回宫住几天。”
珩姬认真地听着李夜清诉说,拨开李夜清落在耳旁的发丝说:“李郎比起当年在皇城时,真是有本事了许多,银子还够用吗?不够阿姊拿些给你。”
李夜清笑道:“回宫哪里还有缺银子用的道理,阿姊自己留着吧。”
“李郎这次回宫还走吗?”
“要走的,奉圣人的敕命要去趟蜀地的剑阁,汝南吴氏似与关外妖魔勾结,只是不知有没有山上的修行者参与其中,”李夜清感受着耳尖的轻柔道,“如若快的话,鱼龙灯会前或许能赶回京城,到时再来看望阿姊。”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轻笑。
“阿姊笑什么。”
珩姬将鹅毛杆放在竹筒中,取出玉勺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以前的李郎和那位世子竞价的纨绔模样,五十万两银子买阿姊一夜眼都不眨,谁知道现在都已经这么有本事了。”
珩姬口中的世子就是镇国公徐达的长子徐之斐,当年和太孙李玄祯是皇城出了名的两个纨绔子弟,本没有多少交集,谁知那年在绛雪庭里,这位徐世子看上了珩姬,豪掷了二十万两,本以为志在必得,不曾想后到的太孙李玄祯当场甩出了五十万两的飞钱宝钞,再加上碍于太孙的身份,徐世子只好悻悻而去。
后来李夜清听说镇国公徐达因为此事打的那混账小子三个月下不来床,之后又派手下武官带其去了边关入伍,剿杀妖魔和蛮夷。
“那位世子现在可不得了,去边关磨砺了三年,听说已经是金吾卫的副统领,少年将军,意气风发,”李夜清向珩姬说起徐世子道,“当年皇城两大纨绔,只有李玄祯还是个庸碌之徒。”
珩姬捏了捏李夜清的耳尖,柔声说。
“李郎这是什么话,你只是藏拙罢了,而且要不是你在庙堂辩驳当年的猫将军案,也不至于被圣人遣去了玉衣卫。”
猫将军名为玄照,是自前朝开元圣人时就随军征战的妖怪将军,因出自安南道,那里为其建造了许多祠庙,颜之推大学士也曾在《述异记》和《朝拾鬼录》中记载了这位妖怪将军。
只是后来麟功圣人仿效人皇和开元圣人,西逐大玄境内妖魔时,猫将军玄照却与英招妖族合谋,后以死自证清白,不了了之。
但此案有诸多疑点,当年李玄祯年少时就在庙堂之上论出猫将军案八条疑点,惹得朝中大臣无不侧目,后引得圣人震怒,将其禁闭宫中,暗中却将其交给了黄广孝与白泽,后来就有了那次桃止山的远游,远游归来的李夜清听从了黄广孝的建议,藏拙而不显锋芒,在皇城装了几年的纨绔子弟,渐渐地没人提起少年英才的李玄祯,只剩下飞扬跋扈的纨绔太孙。
至于珩姬,本名玉面狸,是猫将军玄照之女,与李夜清同在宫中长大,猫将军案时,李夜清将其藏身在绛雪庭。
而李夜清衔蝉居中的那一百多只狸奴都是猫将军分宗和本家的族裔,白泽以妖气封闭了它们灵识,只当作寻常狸奴喂养,这才免遭了一死。
这也是为什么李夜清宁可花上五十万两,也决计不让徐家世子见到玉面狸的原因。
“我在内城的巷陌中还见到了一处隐蔽的玄照神龛,虽规格极低,却打理的很是整齐,”李夜清问道,“阿姊知道这处神龛吗?”
珩姬拨动着手中的玉勺道。
“是我嘱托徐祥那个傻小子去清理的,每逢节会去上柱檀香,烧两纸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