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槿尘用薄刀剔下了骨上精肉,辅以佐料后置放于盘中。
又斟下一盏温酒后说道:“我估计还有一事。”
闻言,庄子然侧目问说。
“何事?”
姚槿尘抿了一口温酒后回道:“迁都。”
在黑衣宰相黄广孝僧袍出敦煌时,他就对当今麟功圣人推演了五句谶言,在这五句之外就是迁都。
玉京历经数朝都被立为帝所,早已地气外泄,只可作成辅都。
而黄广孝推算,妖星兴于西北,那里正是桃止山地门的方位,故而建议圣人日后迁都西北,以龙气震慑妖星,同样作为大玄国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关口。
此为天子守国门之道。
这二十年来,大玄神道中的在册神灵诸多都被调往西北方位协助建都,如今都城已成,规模甚至远在玉京城之上。
“迁都是左右丞相该商议的,”庄子然捻着酒盏道,“和我们这些做文章的儒生何干?”
大玄国设左右二位丞相,一文一武,文者即黑衣宰相黄广孝,武者为当今镇国公徐达大将军。
本是想二位丞相分庭抗礼,各司其职,无奈黄广孝归隐之心极重,早早的躲在了栖霞寺里,而徐达大将军年事已高,且连年征战,身患暗疾,最近又忙着自家千金逃婚的糟心事。
“左右丞相都有隐退之心,只是苦于无后继英秀,”杨仕奇抓起书案上的一把果脯,往口中抿了一颗后说道,“黄广孝那边倒还好,虽是归隐,却也在栖霞寺中处理政务,而镇国公却是有心无力,前些日子那千金徐之云公然逃了和太孙的订婚宴,徐达还不知道如何跟圣人开这个口呢。”
月余前徐之云逃婚一事闹得玉京城大街小巷都人尽皆知,消息才止了些,近来又浮动了起来。
“虽是镇国公家事,我们读书人不该作长舌妇之言,但却也不全赖那千金,”姚槿尘用薄刀挑起一片炙肉道,“那日永宁宫宴会我也在场,太孙根本不见人影,怕是又不知去哪家画舫行乐,想当年作太子属官时,太子承继圣人雄才,何等英秀。”
提及此处,姚槿尘也噤了声。
太子早逝是大玄一悲,但偏偏龙凤生虫,寄托圣人厚爱的太孙不仅没承继太子文治武功,反而在骄纵中养成了玉京城里最大的纨绔。
诸如画舫一夜撒金银万两,只为买花魁初夜,又因为酒楼博士不肯依他,差人砸了光禄大夫寄存在宫城酒家的五十年窖藏一百二十坛。
还有青楼宿醉寻欢七天七夜不归东宫,此类种种纨绔行径令人发指,偏偏圣人极宠溺这个嫡长孙,即使这般也不曾罚过半次。
大玄庙堂中,就太孙一事,不知多少人暗中议论。
庄子然放下酒盏问道。
“说起太孙,上次见到他是何时?”
说起此事,姚槿尘也忘记了,反倒是杨阁老开口道:“是太孙十岁成童礼,之后就只剩下坊间趣闻流传,如今只怕是他站在你们这两位太子府属官面前,你们也认不出这位太子之后了。”
“不提也罢。”
姚槿尘切着炙肉道:“再过些时候,就该动身去朱雀大街的司夜谯楼了。”
————————————————
戌正,月明。
琵琶街上热潮正起,勾栏瓦舍里客影纷纷,衔蝉居两侧张夫人买下的宅子被营造的百工们拆除的干干净净。
李夜清去接了伶韵回来,临了和张夫人说了几句话。
从交谈中得知,礼部侍郎对于这个义女也是颇为喜爱,毕竟伶韵生的白净好看,又具灵智。
这一番去皇城,伶韵的脖间又多了枚玉佩,质地极假,只一眼李夜清便看出是寻常市面上难得的槐桉玉精。
走在琵琶街的坊道上,伶韵攥着李夜清的袖子紧紧跟着。
李夜清拉着她避开车辆后问道。
“皇城好玩吗?”
伶韵点了点头,可立马又摇了摇头。
这一番举措弄得李夜清哭笑不得,莞尔问说:“怎么又点头,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