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庶举起千里镜,向着北方天际观望。
上百骑由北向南而来,马上的骑士身形矫健,人人打马狂奔,满脸大汗,背上的牙旗烈烈作响,显然都是宋军的斥候。
而在他们身后里许,烟尘滚滚,随风飘散,跟着无数的步骑涌现,旌旗挥舞,人头马头攒动,挤满了天际间,沿着运河东岸,正在水银泻地般而来。
马蹄声隆隆,地面颤动不停,蒙古骑兵铺天盖地,潮水一样漫来,无边无际。
而在步骑东边的运河上,无数的战船布满了水面,大大小小,舱板上站满了舞刀弄枪、张弓搭箭的军士,杀气腾腾。桅杆上高高飘扬的旗帜上,“李”字清晰可见。
果然,李全部南下了!
想不到这家伙风生水起,从大金到大宋,从大宋到蒙古国,那里都能兴风作浪,可谓枭雄。
“光是步骑,贼兵最少也有六七万人!骑兵至少两万!”
左军统领刘克永面色凝重,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蒙军是倾巢而出了。
“李全这家伙,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骑兵?”
千里镜中,看到蒙古大军骑兵无数,战马无穷无尽,副统领张锦满眼的惊诧。
和李全相爱相杀多年,李全麾下这么多骑兵,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投了蒙古国,战马要多少有多少。你没看到吗,清一色矮壮的蒙古马,让人眼馋啊!”
杜庶观看得仔细,偷偷擦了把额头的汗水。
幸好,宋军的骑兵也不少!
“刘克永,左军对付李全的水师。传令兵传令下去,让炮兵和骑兵准备,全军准备应战!”
杜庶放下千里镜,轻声一句。
李全部近十万大军,战马无数,来势汹汹,看样子是要拿下扬州才罢休。
好在宋军的骑兵也不少,火炮够多,士卒训练有素,看起来似乎还行。
他转过头去,看向扬州城头,军士密密麻麻,父亲杜杲似乎正在指挥城头防务。
父亲在皇帝面前推荐他指挥大军,用心良苦,他可不能掉链子。
最起码,不能让余玠那家伙看扁。
杜庶军令传下,整个宋军大阵都忙活了起来。
蒙军中军大阵之中,李全坐于一匹高头大马之上,凝眉向着南面的宋军大阵张望。
明军大阵严整,旌旗招展,步骑铁甲耀寒,漫山遍野,肃穆无声,一门门火炮炮口幽幽,直指前方。
“恩府,宋军的主将似乎是杜庶,是淮东制置使杜杲的儿子,也是淮东边军副都统制。看骑兵和炮兵的旗号,应该是淮东统制官向士璧和淮东边军统领辛肃。这三人都是金陵讲武堂的学员,宋皇赵竑的得意门生。”
李全身旁的副将郑衍德,给李全做着介绍。
大小摩擦不断,郑衍德对杜氏父子并不陌生。
“赵竑没有来,杜杲也不出来。就派几个金陵讲武堂的毛头小子出来应战。这是看不起我忠义军吗?”
李全怒气勃发,冷哼一声。
宋皇来信,称呼他为“全兄”。他挥兵南下,怎么着也得是宋廷的封疆大吏出战。几个无名小辈耀武扬威,分明是轻视他,怎么不让他恼羞成怒。
“恩府,世间已无忠义军了。”
郑衍德感慨一句,向着前方宋军大阵看去。
宋军火炮幽幽,一门接着一门,郑衍德看在眼中,心里有些心虚。平日里和宋军交战,基本上都是骑兵间的小规模战斗,很少动用火炮,用的多是震天雷,已经让部下将士头疼。
今天大规模的火炮在阵地上出现,着实让他不安。
“传令下去,准备开战!让水师绕到宋军的背后!”
李全脸色难看,冷冷传下军令。
“快!把那些宋人百姓押上来!”
郑衍德大声呐喊,蒙军大阵中,无数的宋人百姓被驱赶了出来。而在宋人百姓的人群中和身后,则是无数的蒙军骑兵手持利刃,或执弓在手,准备厮杀。
这些改为蒙军的忠义军,大多数人都是久经沙场,早已心如铁石,视人命如草芥。为了杀伤对方,他们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让宋人百姓冲击宋军大阵!骑兵随后射杀宋军,冲散宋军大阵!”
郑衍德拔出刀来,大声呐喊,下了军令。
战场厮杀,你死我活,来不得半点妇人之仁。
“快向前跑,不然老子砍了你的脑袋!”
“发什么呆,快跑!老子砍死你!”
蒙军骑兵纵马在百姓,大声恐吓,稍不耐烦就刀砍枪刺,瞬间就是鲜血淋漓,惨叫声不断。
宋人百姓被蒙军骑兵驱赶着而来,他们慌不择路,满脸泪水,直奔宋军大阵。百姓蓬头垢面,哭喊而来,漫山遍野。蒙军骑兵纵马而来,搭箭在弓,只待进入射程,就对宋军进行射杀。
百姓的惨状看在眼中,贾似道低低的一声叹息。
宁为太平犬,莫做离乱人。
皇帝低声下气招安李全,遭逢战乱,百姓可谓是欲哭无泪,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决定。
“看到了吧,这就是血淋淋的战争。这笔账,等一会好好算吧!”
辛肃拍了拍贾似道的肩膀,前方密密麻麻的蒙军映入眼帘,黑压压漫山遍野,辛肃面色一沉,大声喊了起来。
“火炮,准备!”
第一次指挥如此多的火炮,他的小心脏,也是“扑通扑通”,狂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