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九、二更天、临安城。
朝天门外,信义坊前,御街东侧的一栋两层木楼中,黑漆漆一片,只有窗户缝隙射进来的月光,让屋中有些许亮处。
窗边两侧各自站了一个汉子,不时从窗缝向外张望,小心翼翼。
屋子正中一张方桌旁,田义和张三对面而坐,都在黑暗中慢慢喝茶,一言不发。新笔趣阁
房中,房外,以及楼道和院子里,到处都是黑衣劲装的汉子,人人手持利刃,肃然而立,亦然有一二十人。
事实上,这几天他们一直呆在这里,蛰伏待机,以备不时之需。
这间房子是周平的姨父所有,周平几个月前把这里给租了下来,也是未雨绸缪,现在终于派上用场。
而这些黑衣劲装的汉子,除了周府的家丁,还有张三的生死兄弟。他们分批进入,自然是以防万一,准备随时玩命了。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一个汉子进来,到了桌旁轻声禀报。
“三哥,礼部侍郎程珌,急匆匆入宫了。”
“知道了,继续打探。”
张三点了点头,摆摆手,汉子退了下去。
“程珌是直学士,又是礼部侍郎,熟悉宫中规制。看来,官家已经去了,程珌是去拟旨的。”
黑暗中,田义低声说了出来。
张三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今天他一直眼皮跳,想不到风云变幻的大事,果然发生了。
“三哥,杨皇后的两个侄子杨谷和杨石,也进宫了。”
很快,又有汉子进来禀报。
“这是去劝杨皇后的。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黑暗中,田义幽幽说道,轻声叹了口气。
果然,一切都如赵竑所料。官家驾崩,各色魑魅魍魉纷纷现身,只为天子宝座和功名富贵。
果然人心皆私,皇帝未卜先知,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张三依然默不作声,汉子悄悄退了下去。
房中,又恢复了寂静。
杨皇后的两个侄子杨谷和杨石进宫,证明史弥远已经在疏通宫中秩序。一旦杨皇后和史弥远内外勾结,赵竑的处境可谓危矣。
黑暗中,田义心头沉甸甸,压抑异常。
也不知道,赵竑如今在做些什么?
还有,丽正门那边,周平等人蛰伏,不知道有没有事情发生?
“三哥,国子学录郑清之的儿子郑士昌乔装打扮,带着一辆绿盖马车去了沂王府。跟着沂王嗣子赵贵诚从府里出来,上了马车,由一群禁军保护,直奔皇宫来了!”
没过多久,又有一个汉子推门进来,轻声向张三和田义说道。
“怎么办?要不要杀了赵贵诚?”
张三终于开口,立刻坐直了身子。
果然和赵竑估计的一模一样,史弥远要“狸猫换太子”,李代桃僵了。
杀了赵贵诚,一了百了,史弥远想要换人,恐怕也来不及。
“赵贵诚入宫,重兵护从。咱们只有十几个人,不管能不能得手,史弥远很有可能狗急跳墙调重兵入城。到那时候,殿下可就没有反击的机会。”
田义轻声说道,黑暗中语气有些急促。
“大郎,就凭你我手中这些“手榴弹”,袭杀赵贵诚,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官家驾崩,杀了赵贵诚,史弥远没有机会再立新君,太子殿下顺利登基,大事可成!”
张三抢先说道,生怕夜长梦多,不肯放过这次机会。
“张三,现在才是二更,即便能杀了赵贵诚,史弥远知道了,图穷匕见,一定会调重兵入城,也一定会把这脏水泼到殿下身上。到那时候,禁军环伺,刀枪之下,殿下有嘴也说不清楚。何况……”
田义指了指窗外,轻轻摇了摇头。
“赵贵诚有殿前司禁军保护,加上天色掩护,有很大机会逃脱。殿下可是说过,除非大队禁军入城,否则宫里之事,自有他应对。咱们千万不可打草惊蛇。”
田义的话,让张三点了点头。
赵竑料敌处处在先,宫中肯定也早已经有所布局。这个时候,还是按照赵竑的布局,谨慎为上。
只要没有大队禁军入城,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类。他们只要把宫外的消息,顺利传入宫中就是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打更声传来,竟然已经到了四更天。
“三哥,皇城里派了宦官出来,到处传旨,都是朝中大臣,两府执政,各部侍郎等等,看样子,宫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又有汉子进来禀报,急急忙忙,满头的大汗。
“下去吧!”
张三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向外张望。
“三哥,史弥远传令黄仛出城,领兵驻扎城外。高虎他们不得已,传令人和黄仛全灭口了。杜三和方海回来了,高虎还在原地蹲守。”
又有汉子进来禀报,让张三几人都是一惊。
果不其然,史弥远留了一手。
“夏贵那边怎么样?”
“夏贵在城外,城门没有打开,想来还没有得到城内的消息。”
张三点点头,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
“回去告诉高虎,让他继续蹲守。这里很快就有结果,让他等消息就是。”
“大郎,大臣们就要上朝,该怎么办?”
汉子下去传令,张三转过身来,看着田义。
尽管赵竑运筹帷幄,但他不一定知道外面发生的所有事情。
“宫外的这些消息,要让太子殿下知道,他才好决策。”
田义站了起来,仔细叮嘱。
“张三,你在这里继续蛰伏,我在御街等真德秀和魏了翁等大臣过来。若是天亮以后,真有大队禁军入城,只有见机行事,或许只能以命相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