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四世家和曋氏的表态,十三日,中原氏,除了樊氏,其余五氏联合做东,宴请玱玹,还有将近二十个中氏、几十个小氏赴宴。
本来已经断然拒绝参加宴席的樊氏,听说了宴席的盛况,族长在家中坐卧不宁,一直焦虑地踱步。就在这个时候,丰隆秘密要求见他,樊氏族长立即把丰隆迎接进去,丰隆并未对他说太多,只是把轩辕王在泽州城询问玱玹和德岩的问题告诉了樊氏的族长。
“如果你是轩辕国君,你会如何对待中原的氏族?”
丰隆把玱玹和德岩的回答一字未动地复述给樊氏族长听,樊氏族长听完,神情呆滞。丰隆说道:“究竟是你家大郎的私仇重要,还是整个中原氏族的命运重要,还请族长仔细衡量。”
丰隆说完,就要走,樊氏族长急急叫住了丰隆:“您父亲的意思……”
丰隆笑了笑:“如果不是我的父亲,你觉得我有能力知道轩辕王和玱玹、德岩的私谈内容吗?”
丰隆走后,樊氏族长发了一会儿呆,下令囚禁长子,带着二儿子急急去赴宴,当樊氏出现后,陆陆续续,又有不少氏族来参加宴席。
那天的宴席一直开到深夜,轩辕王询问的那个问题,和玱玹、德岩各自的回答悄悄在所有的中原氏族间流传开。
神农族依旧没有出面,但现在谁都明白,没有中原首领神农族的暗中推动,中原氏族不可能有如此的举动。
从轩辕王打败神农、统一中原到现在,中原氏族一直被轩辕王逼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是第一次,中原氏族联合起来,以一种委婉却坚持的态度,向轩辕王表明他们的选择和诉求。
孟夏之月、几望日,轩辕王上紫金顶,住进紫金宫,为望日的祭祀做准备。
轩辕王的年纪大了,早上忙了一阵子,用过饭后,感到疲惫困倦,让玱玹和小夭都下去,他要睡一个时辰。
密室内,玱玹的心腹跪了一地,他们在求玱玹抓住这个时机。
因为轩辕王的不信任,原来的紫金宫侍卫已经全被调离,现在守护紫金宫的侍卫是轩辕王带来的三百多名侍卫,应该还有一些隐身于暗处保护轩辕王的高手。
可不管轩辕王身边究竟有多少人,这里是玱玹放弃一切、孤注一掷、全力经营了几十年的神农山,这里有玱玹训练的军队,有对玱玹无比忠诚的心腹,有秘密挖掘的密道,轩辕王身边的侍卫再凶悍勇猛,他们只熟悉轩辕山,对神农山的地势地形却很陌生。
虽然山外就是轩辕大军,可只要出其不意、速度够快,赶在大军得到消息前,控制住局势,那么军队并不可虑,毕竟军队效忠的是轩辕国君,轩辕国君却不一定要是轩辕王。
玱玹没有立即同意心腹们的恳求,却也没有立即否决,只是让他们准备好应对一切变化。
下午,轩辕王醒了,他恢复了一些精神,先召见德岩和几个臣子,听德岩禀奏明日的安排。德岩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轩辕王心情甚好,夸奖了德岩几句,意有所指地让德岩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别的一切他自有安排。
因为四世家和中原氏族而忐忑不安的德岩终于松了一口气,很是喜悦,高兴地离开了。
轩辕王又召玱玹、小夭来见他,和他们两人没有说正事,只是让他们陪着闲聊,玱玹一如往日,恭敬沉静,没有丝毫异样,小夭却心不在焉。
轩辕王打小夭:“你不会是在想念赤水氏的那小子吧?明日就能见着了。”
小夭问道:“外爷,您的身体究竟怎么样?”
轩辕王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全大荒都想知道,他们都想知道我这个老不死的还能活多久。”
轩辕王笑着玱玹和小夭:“你们想让我活多久呢?”
玱玹恭敬地说:“孙儿希望爷爷身体康健,能亲眼到心愿达成。”
轩辕王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笑道:“不管明日我宣布什么,你都希望我身体康健?”
玱玹平静地应道:“是。”
轩辕王不置可否,笑小夭:“你呢?”
小夭说:“你不信任我,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任,我干吗还要说?”
轩辕王叹了口气:“我现在的确不敢让你医治我,你们下去吧!明日要忙一天,都早点歇息。”
小夭边走边琢磨,如果结合传言,外爷的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因为想立德岩为储君,所以他不敢让小夭为他医治身体,但是也可以理解为,外爷还没做最后的决定。
小夭低声问玱玹:“明日,外爷真的会宣布立德岩为储君吗?”
“爷爷最近的举动很奇怪,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爷爷究竟想做什么。”
“你想怎么做?”
玱玹问:“你有能让人沉睡的药吗?最好能沉睡十二个时辰。”
“有。”小夭把两颗药丸递给玱玹。
玱玹接过:“去休息吧,我需要你明日精力充沛。”
“好。”小夭走向寝殿。
玱玹小夭离开了,低声叫:“潇潇。”
潇潇从暗处走出,玱玹把两颗药丸交给潇潇:“下给王姬。”
“是。”潇潇应后,立即又隐入黑暗。
玱玹默默地想,不管爷爷做的是什么决定,明日晚上一切都会有结果。小夭,哥哥能为你做的事已经很少,我不要你再到亲人的鲜血!
孟夏之月、几望日和望日交替的那个夜晚,很多人通宵未合眼。
玱玹的几个心腹和统领神农山中军队的禺疆都长跪不起,他们恳求玱玹今夜发动兵变,不要让轩辕王明日把那个传言的决定宣布,一旦正式昭告天下德岩为储君,玱玹就危矣。支持玱玹的氏族越多,德岩只会越想除掉玱玹。
玱玹让他们退下,他们不肯走,双方开始僵持,他们一直跪着,玱玹一直沉默地坐着。
他们知道自己在逼迫玱玹,可自从他们决定跟随玱玹起,他们已经把自己的性命全部放在了玱玹身上,他们不能坐玱玹错失良机。
直到金鸡啼叫,玱玹才好似惊醒,站了起来,禺疆焦急地叫道:“殿下,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玱玹缓缓说:“我已经决定了,你们都退下。”
“殿下……”
玱玹对潇潇说:“服侍我洗漱,更换祭祀的礼服。”
“是!”
暗卫请几个心腹从密道离开,心腹们不解地着玱玹,他们都不是一般人,能令他们心悦诚服的玱玹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他们不能理解玱玹为什么要错失眼前的良机。
玱玹盯着他们:“我让你们退下!”
在玱玹的目光逼迫下,他们慢慢地低下头,沮丧困惑地从密道一一离开。
玱玹用冰水洗了个澡,在潇潇和金萱的服侍下,更换上祭祀的礼服。
待一切收拾妥当,玱玹准备去恭请轩辕王。临走前,他问潇潇:“王姬可好?”
“苗莆给王姬下了药后,王姬一直在昏睡。”
“派人守着王姬,若有变故,立即护送王姬从密道离开。”
潇潇恭敬地应道:“是!”
玱玹到轩辕王居住的寝殿时,德岩已到了,正焦灼地在殿外守候。玱玹向他行礼,他却只是冷哼一声,连掩饰的虚伪都免了。
玱玹默默起身,平静地等着。
几个内侍服侍轩辕王更换上庄重威严的礼服,轩辕王在神族侍卫的护卫下,走了出来。德岩和玱玹一左一右迎上去,恭敬地给轩辕王行礼,德岩迫切不安中带着浓重的讨好,似乎唯恐轩辕王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玱玹却平静无波,就好似这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
德岩和玱玹伴随着轩辕王去往祭坛。
祭坛下长长的甬道两侧,已经站满了轩辕的官员和各个氏族的首领,高辛的使者、赤水族长、西陵族长、涂山族长、鬼方氏的使者站在最前端。
大宗伯宣布吉时到,悠悠黄钟声中,轩辕王率领文武官员、天下氏族,先祭拜天地,再祭拜盘古,最后祭拜了伏羲、女娲、神农王。
当冗长繁琐的祭拜仪式结束时,已经过了晌午。
轩辕王站在祭台上,俯瞰着祭台下的所有人,他虽然垂垂老矣,可依旧是盘踞的猛虎飞龙,祭台下没有一个人敢轻视这位苍老的老人。
轩辕王苍老雄浑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令不管站得多远的人都能听到:“诸位来之前,应该都已听说今日不仅仅是祭祀仪式,我还会宣布一件重要的事,你们听闻的重要事是什么呢?”
没有人敢回答。
轩辕王道:“是传闻今日我要宣布储君吗?”
众人的心高高地提起,都集中精神,唯恐听漏了轩辕王的一个字。
轩辕王说:“你们听说的传言错了,今日,我不会宣布谁是储君。”
所有人精神一懈,有些失望,却又隐隐地释然,至少今日不必面对最可怕的结果。
德岩和玱玹站立在轩辕王下首的左右两侧,德岩震惊失望地着轩辕王,玱玹却依旧很平静,面无表情地静静站着。
轩辕王含着笑,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他说道:“我要宣布的是——谁会在今日成为轩辕国君。”
听前半句时,众人还都没从今日不会宣布储君的消息中调整回情绪,带着几分心不在焉。后半句,却石破天惊,众人一下子被震骇得蒙了,怀疑自己听错了,迟疑地向身边的人,到他们和自己一样的震骇神色,明白自己没有听错。
轩辕王似乎很欣赏众人脸上表情的急剧变化,微笑地着,待到所有人都肯定自己没有听错,惊骇地盯着轩辕王时,轩辕王才缓缓说道:“今日,我们在此祭拜盘古、伏羲、女娲、神农王,从盘古开天地到现在,有无数帝王,可为什么只有他们四人值得天下人祭拜?我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我这一生可谓戎马倥偬,给无数人带来了安宁和幸福,也给无数人带来了离乱和痛苦。在朝云殿时,我常常想,等我死后,世人会如何评价我呢?毫不隐瞒地说,我希望有朝一日,后世的人认为我轩辕王,也值得他们祭拜。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做,还有很多心愿想要完成,我想要天下人到我能给所有子民带来安宁和幸福,我想要所有种族都能平等地选择想要的生活,我想要中原的氏族像西北、西南的氏族一样戴我,我想要到贱民的儿子也有机会成为大英雄。可是,我正在日渐衰老,轩辕王国却正在走向繁荣,它需要一个的国君,这位国君应该有宏伟的志向、敏锐的头脑、博大的心胸、旺盛的精力,只有这样的国君才能带领轩辕国创造的历史、的辉煌。这世间,人们只懂得紧抓自己的欲望,很少懂得适时地放手,成全了别人,就是成全了自己。我已为轩辕培养了最好的国君,所以我选择退位,让的国君去完成我未完成的心愿。”
所有人都着轩辕王,能在这里聆听轩辕王说话的人都在权利的顶端,没有人比他们更能体会轩辕王话中的意思,很多时候,放弃权势比放弃自己的生命都艰难,可是轩辕王选择了放弃。这个男子,从年轻时,就一直在令大荒人吃惊,他总会做出众人认为绝不可能的事。今日,他又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轩辕王向玱玹,温和地说:“玱玹,你过来。”
德岩想大叫:父王,你弄错了!却发现自己被无形的压力捆缚,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绝望悲愤地着玱玹走到轩辕王面前,缓缓跪下。
轩辕王摘下头上的王冠,将王冠稳稳地戴在玱玹头上,玱玹仰头着轩辕王,眼中有隐隐的泪光。
轩辕王扶着玱玹站起,向众人,宣布:“从今日起,轩辕玱玹就是轩辕国的国君。也许你们觉得我太儿戏,这个仪式不够庄重和盛大,丝毫不像一国之君的登基,可我想让你们记住,不管是伏羲、女娲,还是神农王,都没有什么像样的登基仪式,世人不会因为盛大的典礼记住一个君王,世人只会因为这个君王做了什么记住他。”
轩辕王向台阶下走去,也许因为辛劳了一个早上,他的脚步略显踉跄,内侍立即上前扶住他。须髯皆白的轩辕王,扶着内侍的手,走下了台阶,从甬道走过。
没有人宣布叩拜,轩辕王也已脱去王冠,可是当轩辕王走过时,随着他的脚步,甬道两侧的人却都陆续弯下了膝盖、低下了头颅,自动地为这个衰老的男人下跪。
第一次,这些站在权力巅峰的男人跪拜他,不是因为他的权势,而只是因为尊敬。
这个男人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伟大的传奇,他打破了神族、人族、妖族的阶级,告诉所有种族,他们是平等的;他打破了贵贱门第血统,让所有平凡的男儿都明白这世间没有不可能,只有你敢不敢想、敢不敢去做,不管再平凡的人都可以成为英雄!现如今,他又在缔造另一个传奇。
你可以恨这个男人,可以攻击他,可以咒骂他,但纵使他的敌人也不得不承认,他的伟大令他们仰望。
直到轩辕王的身影消失在甬道尽头,人们才陆续站起。
祭台上下,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没有恐怖的血雨腥风,没有垂死的挣扎等待,玱玹竟然就这么平稳地登基了?
但是,玱玹就站在他们面前,正平静地着他们。
这位年轻的君王真的如轩辕王所说,有宏伟的志向、敏锐的头脑、博大的心胸、旺盛的精力吗?真的能带领轩辕国创造的历史、的奇迹、的辉煌吗?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跪下,人们纷纷跪下,异口同声地道:“恭贺陛下!”
玱玹抬了抬手:“众卿请起。”
轩辕王听到身后传来的叩拜声,他一边走着,一边眯眼望着前方,微笑起来。
很多很多年前,轩辕国初建时,他和阿缬就曾站在祭坛上,举行了一个完全不像国君登基的仪式。他的兄弟可不像现在这些教养良好的臣子,还能齐声恭贺,兄弟们的恭喜声七零落,说什么的都有,一个以前做山匪的虎妖居然说道:“希望大王以后带领我等兄弟多多抢地盘,最好再帮我抢个能生养的女人。”他都觉得窘了,阿缬却毫不在意,哈哈大笑。
轩辕王无声地叹息,祭台下的兄弟和祭台上的阿缬都已走了,有些人,纵使死后,只怕也不愿再见他。可是,今日,他可以坦然地面对着他们,骄傲地告诉他们,他们一起亲手创建的王国,他已经交托给一个最合适的人。
阿缬、阿缬,是你和我的孙子!他不仅仅像我,他还像你!
小夭脚步轻快地走到轩辕王身旁,对内侍打了个手势,内侍退下,小夭搀扶住轩辕王。
轩辕王笑了一眼小夭:“明日起,帮我治病,我还想多活一段日子。”
“嗯。”小夭笑起来,“外爷,你今日可是把所有人戏弄惨了。”
轩辕王哈哈笑起来:“有时候,做帝王很闷,要学会给自己找点乐子。”
小夭迟疑了一下问:“外爷既然早就决定要传位给哥哥,为什么不告诉哥哥呢?为什么……您不怕这样做,万一哥哥……”
轩辕王微笑道:“你说的是玱玹藏匿在神农山的那些精兵吧?”
虽然明知道身旁的老人已经不是一国之君,可小夭依旧有些身子发僵,支支吾吾地说:“原来外爷真的什么都知道。”
轩辕王拍了拍小夭的手,淡淡说:“不管玱玹怎么做,他都会是国君,我都会退位,既然结果一样,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小夭愕然,外爷根本不介意玱玹发动兵变夺位?
轩辕王微笑道:“如果他发动兵变夺位,只能说明我将他培养得太好了,他很像我,一定会是个杀伐决断的好国君。不过,我很高兴,他不仅仅像我,也像你外祖母,既有杀伐决断的一面,也有仁慈宽容的一面,希望他能给这个天下带来更多的平和。”
小夭觉得眼前的轩辕王和记忆中的轩辕王不太一样,不过她更喜欢现在的轩辕王。
轩辕王问道:“你刚才在哪里?我没在祭祀仪式上到你,还以为玱玹为防万一,把你押起来了。”
小夭笑吐吐舌头:“哥哥果然是您一手培养的人啊!他可不就是想这么做吗?可是,我是谁呢?他是轩辕王和缬祖娘娘的血脉,我也是啊!我不过顺水推舟,让他专心去做自己的事,不要再操心我。”
轩辕王笑摇摇头:“你的计划是什么呢?”
“我躲起来了,我、我……”小夭一横心,坦率地说,“我打算,只要你宣布德岩是储君,我就会立即射杀德岩舅舅。”
轩辕王叹了口气:“你果然是我的血脉!”
小夭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轩辕王说:“德岩、禹阳、你的几个表弟,都不算是坏人,一切只是因为立场不同,帝位之争已经结束,我希望你能换一种眼光去他们。”
小夭忙点头:“只要他们不害玱玹,我肯定会好好待他们。”
轩辕王道:“幸亏玱玹比你心眼大,一定能容下他们。”
小夭问:“外爷,你打算以后住哪里?是回轩辕山吗?”
轩辕王说:“我现在不能回轩辕山,玱玹刚登基,中原的氏族肯定都拥戴他,但西边、北边的氏族只怕不服气,我现在回轩辕山,会让人觉得一国有二君。我既然决定了退位,那就是退位。没必要做这种让朝臣误会,让玱玹的下属紧张的事。我留在神农山,等玱玹把所有氏族都收服时,再考虑是否回轩辕山。”
“轩辕的那些氏族都在外爷的手掌心里,还不是外爷一句话的事!”
“玱玹都有本事把中原的氏族收服,那些氏族他肯定能收服,毕竟他是我和阿缬的嫡孙,只要那些氏族不想背叛轩辕国,就不能背叛玱玹。只不过,正因为他们对轩辕国忠心耿耿,心里才不服气,会想和玱玹梗着脖子发火,想倚仗着功劳落玱玹的面子,这就像家里两个孩子,老大会嫉妒父母对老二好,和父母怄气,但你可曾见到老大去嫉妒别人的父母对别人的孩子好吗?”
小夭点了点头,轩辕王说:“玱玹若能体会到他们的心情,凭借所作所为化解了他们的怨气,让他们也真心把他作国君,才算真正做到了他在我面前夸下的海口,不管轩辕,还是神农,都是他的子民,不偏不倚,公平对待,不能因为中原的氏族对他拥立有功,他就偏向了中原的氏族。”
小夭说:“我对哥哥有信心。”
轩辕王笑:“我们就在神农山慢慢他如何做好国君吧!”
玱玹处理完所有事情,立即赶回紫金宫,去探望轩辕王。
听到内侍说玱玹来了,小夭从内殿走了出来,低声道:“外爷已经歇息。”
玱玹着小夭:“你……”
小夭嗔了玱玹一眼:“我什么?如果我被自己炼制的药给迷倒了,那才是大笑话。”
玱玹和小夭走出轩辕王所住的殿,向着玱玹所住的殿走去,小夭说道:“对了,外爷说让你搬去以前神农王所住的乾安殿。”
玱玹想了想说:“也好。”
小夭笑道:“恭喜。”
玱玹道:“同喜。”
小夭低声问:“为什么选择了等待?如果外爷今日选择了德岩,你不会后悔吗?”
玱玹道:“每一种选择都是赌博,我只能说我赌对了。至于别的,已经尘埃落定,无须再多说。”
小夭说:“外爷说他暂时不回轩辕山,从明日开始,我会帮他调理身体。”
玱玹道:“你好好照顾爷爷。”
“禹阳、岳梁他们都还在轩辕山,会不会闹出什么事?”
“爷爷来之前,已经部署好了,应龙留守轩辕城,我想在今日清晨时,爷爷已经送出密信,告知应龙他退位了,有了半日的时间,应龙肯定不会让禹阳他们闹出什么事。这次爷爷巡视中原,接见了好几个带兵的大将军,似是敲打中原的氏族,但也敲打了军队里的将领,让他们明白他们效忠的不是哪个王子,而是轩辕国君。”
“那就好。”小夭彻底放心了。
玱玹和小夭走进殿内,潇潇、金萱、禺疆……一众人都在,他们朝着玱玹跪下,改了称呼:“贺喜陛下。”
玱玹请他们起来:“谢谢诸位陪我一路走来,未来依旧艰辛,还需要诸位鼎力支持。”
众人都喜笑颜开,禺疆说道:“未来也许会更艰辛,但今日之前的这段路却是最压抑、最黑暗的一段路。”
所有人都笑着点头,玱玹让侍女为众人斟了酒,向大家敬酒,所有人同饮了一杯。
禺疆知道玱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向玱玹告辞,其他人也纷纷告辞。
玱玹他们离去了,对小夭说:“我邀了丰隆他们来聚会,你也来喝两杯,省得丰隆抱怨。”
潇潇和金萱都笑,金萱说道:“自订婚后,王姬还没见过赤水族长吧?”
“我去换衣服。”小夭笑着跑走了。
在潇潇和金萱的服侍下,玱玹换下白日的礼服,沐浴后换了一套常服。
待一切收拾停当,内侍来禀奏,丰隆他们已经到了,玱玹派人去叫小夭。
玱玹带着小夭走进殿内时,坐席上已经坐了五个人。左边起首是赤水族长丰隆,挨着他的是馨悦,右边起首是涂山族长璟,旁边坐席上坐的是西陵淳,西陵淳的旁边是淑惠的大哥淑同。
到玱玹,众人都站起来,玱玹走过去,坐到了正中的上位,下意识地就招手让小夭坐他旁边。
以前和玱玹坐在同一张食案前很正常,可现在不比以前,小夭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和玱玹平起平坐,对侍者说:“加一个席案,放在馨悦旁边。”
别人都没说什么,馨悦笑道:“何必麻烦?你坐哥哥旁边就是了。”
几人都着丰隆和小夭笑,璟和玱玹却垂眸着案上的酒器。
小夭低着头不说话,丰隆盯了馨悦一眼,馨悦笑了笑,没再打小夭。
待小夭坐下,丰隆咳嗽一声,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对玱玹说:“鬼方氏的人已经离开了。鬼方氏一直都很诡秘,不怎么参与大荒的事,所以……你别见怪。”
玱玹道:“怎么会见怪?他们可是帮了我大忙,况且都知道他们的行事风格。”
玱玹站起,举起酒杯对在座的人道:“多余的话就不说了,总而言之,谢谢!”玱玹一饮而尽后,对所有人作揖。
众人也都站起,喝尽杯中酒后,还了玱玹的礼。
玱玹坐下,众人也纷纷落座。
丰隆笑道:“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真是波澜起伏,出人意料,我现在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淑同笑道:“你这段日子,又是当了族长,又是定了亲,的确是一个美梦接着一个美梦,难怪现在还不愿意醒来。”
淳和馨悦大笑,丰隆了眼小夭,恰好小夭也在他,丰隆不禁呵呵地笑起来。
因为大局终定,众人心情愉悦,一边说笑一边喝酒,不知不觉中,几坛酒已经全没了。
也不知道璟究竟喝了多少,第一个喝醉了,淳也喝醉了,嚷嚷着要听璟奏琴,璟未推拒,扬声道:“拿琴来。”
侍者捧了琴来,璟抚琴而奏,曲调熟悉,是当年小夭在木樨林中,为璟、丰隆和馨悦边唱边舞过的歌谣。
其他人都未听过,不以为意,淑同还笑道:“早知道灌醉了璟就能听到他抚琴,我们早就该灌他了。”
小夭、馨悦、丰隆却都有些异样。
馨悦丰隆的脸色越来越难,说道:“璟哥哥,你喝醉了,别再奏了。”
璟却什么都听不到,他的心神全部沉浸在曲声中。从别后,万种相思,无处可诉,只有喝醉后,才能在琴曲中到你。
曲调缠绵哀恸,令闻者几欲落泪。
淑同、淳也渐觉不对,都不再笑语。
丰隆猛地挥掌,一道水刃飞过,将琴切成两半。
琴声戛然而止,璟却毫不在意,站了起来,朝着小夭走去。
小夭端了杯酒:“璟,喝了它。”
璟着小夭,笑起来,接过酒,一如当年,毫不犹豫地喝下。
璟昏醉过去,软倒在席上。
玱玹说道:“今夜的宴会就到此吧!璟家里有些烦心事,醉后失态,还请诸位包涵。”
淳和淑同都表示理解,起身告辞,一起离去。
丰隆没好气地拽起璟,带着他离开,馨悦却踯躅着,落在最后。
小夭追上丰隆:“丰隆、丰隆!”
丰隆停了脚步,小夭他脸色:“还在生气吗?”
“我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我知道他喝醉了,是无心之举,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丰隆有些茫然:“璟去参加我继任族长的仪式时,我告诉他你已同意嫁给我,他还恭喜了我,我以为他已经放下,但今夜,他竟然会醉到失态。我从小就认识他,从未见过他如此。明明我才是你的未婚夫,可我偏偏有一种我抢了他心东西的负疚感。”
小夭着昏迷不醒的璟:“别那么想。”
丰隆道:“我明白。小夭,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小夭向丰隆:“你是觉得尴尬麻烦,心里后悔吗?”
丰隆赶忙摆手:“不、不,你别误会,璟的事我知道怎么处理,我是怕你听了璟今夜的琴声,心里后悔。”
小夭道:“我不后悔。我从小流落在外,一直在漂泊,上去,随波逐流,很是洒脱,可其实,我真的厌烦了漂泊不定的日子,我想停驻。但我遇到的人,有心的无力,有力的无心,只有你肯为我提供一个港湾,让我停下。谢谢!”
“小夭……”丰隆想摸摸小夭的脸颊,抚去她眉眼间的愁绪,可见惯风月的他竟然没胆子,低声道:“你放心吧,只要你不后悔,我绝不会后悔。”
小夭笑起来,丰隆也笑。
丰隆道:“我馨悦还要和你哥腻歪一阵子,我就不等她,先带璟回去了。明日我要赶回赤水,玱玹突然继位,族里肯定措手不及,我得回去把事务都安排一下。”
小夭道:“路上小心。”
丰隆抓抓头:“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下次来你时,带给你。”
小夭道:“你的安全就是最好的礼物,别费心思照顾我了,如今哥哥刚继位,不服气的人一大把,你们要处理的事还很多,你好好忙你的事吧!”
丰隆高兴地说:“那我走了。”
小夭着云辇隐入云霄,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礼物这种东西很奇怪,一旦是自己开口要来的,一切都会变了味道。其实,礼物不在于那东西是什么,而在于送礼人的心意。若真把一个人放在了心中,自然而然就会想把生活中的点滴和他分享,所以,一朵野花、一块石头皆可是礼物。
小夭倚着栏杆,望着星空,突然想起了清水镇的日子,无数个炎热的夏日夜晚,他们坐在竹席上乘凉,老木、麻子、串子东拉西扯,十七沉默地坐在她身旁,她总是一边啃着鸭脖子,一边喝着青梅酒,不亦乐乎。
那时,生活中唯一的苦难就是相柳。
清水镇的日子遥远得再触碰不着,却一直在她的记忆中鲜明。小夭不禁泪湿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