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长相思2:诉衷情》(7)(1 / 2)

相煎何太急

子夜时分,璟回到青丘,他命仆役不要惊动奶奶,他就在外宅歇息,等明日奶奶起身后,再去拜见奶奶。

璟惦记着玱玹和丰隆的事,顾不上休息,见了几个心腹,了解了一下这几十年的事,忙完后已是后半夜。

他睡了两个时辰就起来了,洗漱后,去内宅见奶奶。

太夫人居中,坐在榻上,篌、篌的夫人蓝枚、防风意映站立在两侧。

璟到太夫人,快走了几步,跪在太夫人面前:“奶奶,我回来了。”

太夫人眼中泪光闪烁,抬手示意璟起来:“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熬不到见你了。”

璟太夫人气色红润,精神也好,说道:“奶奶身子好着呢,怎么可能见不到孙儿?”

太夫人把璟拖到她身畔坐下,说道:“瘦了,太瘦了!可要好好养一养了,别让我着心疼!”

璟笑道:“孙儿一定多吃,胖到奶奶满意为止。”

太夫人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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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和大哥、大嫂见礼寒暄后,太夫人指着意映说:“你该给意映也行一礼,这几十年,她可帮你操劳了不少!”

璟客气地对意映行礼,却什么话都没说,起身后,对太夫人道:“我有话想和奶奶说。”

太夫人说:“我也正好有话和你说。”

太夫人了篌、意映,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我和璟儿好好聚聚。”

篌、蓝枚、意映依次行礼后,都退了出去。

璟跪下:“我想尽快取消我和意映的婚约,求奶奶准许。”

太夫人没有丝毫诧异:“我就知道你会说这事,我也告诉你,不可能!”

璟求道:“我对意映无情,意映对我也无意,奶奶为什么就不能允许我们取消婚约呢?”

“我只出你对意映无情,没出意映对你无意!”

璟磕头:“我已经心有所属,求奶奶成全!”

太夫人长叹口气:“傻孩子,你以为情意能持续多久?日复一日,天长地久,不管再深的情意都会磨平,到最后,都是平平淡淡!其实,夫妻之间和生意伙伴差不多,你给她所需,她给你所需,你尊重她一分,她尊重你一分,一来一往,细水长流地经营。”

“奶奶,我绝不会娶意映!”

“如果你是篌儿,你做什么,就做什么,随你便!可你是未来的涂山族长,族长夫人会影响到一族兴衰!意映聪慧能干,防风氏却必须依附涂山氏,又牵制了她,相信奶奶的判断,防风意映会是最合适的族长夫人!为了涂山氏,你必须娶她!”

璟说道:“我并不想做族长,让大哥去做族长……”

“孽障!”太夫人猛地一拍案,案上的杯碟全震到了地上,热茶溅了璟满身。太夫人揉着心口,说道:“十年了!我花费了十年心血调教出了最好的涂山族长夫人,我不可能再有一个十年!”

璟重重磕头,额头碰到地上碎裂的玉杯晶盏,一片血肉模糊:“如果奶奶不同意退婚,那么我只能离开涂山氏。”

太夫人气得身子簌簌直颤,指着璟,一字一顿地说:“你如果想让我死,你就走!你不如索性现在就勒死我,我死了,你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再没有人会管你!”

璟重重地磕头,痛苦地求道:“奶奶!”

太夫人厉声叫心腹婢女:“小鱼,让这个孽障滚!”

小鱼进来,对璟道:“请公子怜惜一下太夫人,让太夫人休息吧!”

璟太夫人紧按着心口,脸色青紫,只得退了出来。

可他走出屋子后,并未离去,而是一言不发地跪在了院子里。

婢女进去奏报给太夫人,太夫人闭着眼睛,恨恨地说:“不用管他!去把所有长老请来!”

璟在太夫人的屋子外跪了一日一夜,太夫人不予理会,让长老按照计划行事。

待一切安排妥当,太夫人派人把篌、蓝枚、意映都请来。

璟久病初愈,跪了那么久,脸色惨白,额上血痕斑斑,样子十分狼狈,篌和意映到璟的样子,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

意映走进屋内,见到太夫人,立即跪下,抹着眼泪,为璟求情。

太夫人人都到齐了,对小鱼说:“把那个孽障叫进来!”

璟在侍者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意映忙走过去,想帮璟上点药,璟躲开了,客气却疏远地说:“不麻烦小姐!”

意映含着眼泪,委屈地站到一旁,可怜兮兮地着太夫人。

太夫人一言不发,冷冷地着小鱼帮璟把额上的伤简单处理了。

太夫人让篌和璟坐,视线从两个孙子脸上扫过,对他们说道:“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三日后举行典礼,正式宣布璟儿接任涂山氏的族长。事情仓促,没有邀请太多客人,但轩辕王、高辛王、赤水、西陵、鬼方、中原大氏都会派人来观礼,已经足够了。”

璟和篌大惊失色,谁都没想到太夫人竟然无声无息地安排好一切,连观礼的宾客都请好了。

璟跪下,求道:“奶奶,族长的事还是过几年再说。”

太夫人怒道:“过几年?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你爹刚出生不久,你爷爷就走了,我不得不咬牙撑起一切,好不容易着你父亲娶妻,接任了族长,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可那个孽障居然……居然走在了我前面!那一次我差点没撑下去,幸亏你娘撑起了全族……我们两个寡妇好不容易拉扯着你们长大,你娘一点福没享,就去找那个孽障了。我日盼夜盼,终于盼到你能接任族长,你却又突然失踪!等了十年才把你等回来,没让我太平几年,你又昏睡不醒,你觉得我还能被你折腾多久?”

太夫人说着说着,只觉一生的辛酸悲苦全涌到心头,一生好强的她也禁不住泪如雨落。

篌、蓝枚、意映全跪在了她面前,太夫人擦着眼泪,哭道:“我不管你们都是什么心思,反正这一次,涂山璟,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须接任族长之位。”

璟不停地磕头,哀求道:“奶奶,我真的无意族长之位!哥哥为长,何不让哥哥接任族长呢?”

太夫人泣道:“孽障!你是明知故问吗?有的事能瞒过天下,却瞒不过知情人,你外祖父是曋氏的上一任族长,现如今曋氏的族长是你的亲舅舅,你的外祖母是赤水氏的大小姐,赤水族长的嫡亲堂姐,篌儿却……他们能同意篌吗?”

太夫人揉着心口,哭叫着问:“孽障,你告诉我!赤水、西陵、中原氏能同意你不做族长吗?”

璟磕着头说:“我可以一个个去求他们,求他们同意。”

太夫人哭着说:“涂山氏的所有长老也只认你,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背着我做的事吗?你折腾了那么多事,哪个长老同意你不做族长了?”

璟无法回答,只能磕头哀求:“奶奶,我真的无意当族长,大哥却愿意当族长!”

太夫人着榻前跪着的两个孙子,声音嘶哑地说:“族长要族内敬服,天下认可,才能是真正的一族之长,不是谁想做就能做!”

“篌儿,你过来!”太夫人对篌伸出双手,篌膝行到太夫人身前。

太夫人把篌拉起,让他坐到自己身边:“篌儿,奶奶知道你才干不比璟儿差,可是,族长关系到一族盛衰,甚至一族存亡。如果你做族长,九个长老不会服气,涂山氏内部就会分裂。到时,你也得不到外部的支持,赤水氏和曋氏会处处刁难你,一族兴盛要几代人辛苦经营,一族衰亡却只是刹那。”

太夫人抱着篌,哀哀落泪:“你爹临死前,最后一句话就是求我一定要照顾好你,这么多年,奶奶可有薄待你一分?”

篌回道:“奶奶一直待孙儿极好,从无半点偏颇。”所以这么多年,他本有机会强行夺取族长之位,可终究是不忍心杀害从小就疼他的奶奶,只能僵持着。

太夫人抚着篌的头:“你爹临死前,放不下的就是你。不管你有多恨你娘,可她终究没有取你性命,而是抚养你长大了,给你请了天下最好的师傅,让你学了一身本事。你骨子里流着涂山氏的血,难道你就真忍心到涂山氏衰落,让我死不瞑目吗?”

篌神情哀伤,跪下,重重磕头:“奶奶身体康健。”却始终不承诺不去争夺族长之位。

璟也重重磕头:“求奶奶把三日后的仪式取消,我不想做族长。”也始终不答应接任族长。

太夫人着两个孙子,伤心、愤怒、绝望全涌上心头,只觉气血翻涌,一口腥甜猛地呕了出来,溅到篌和璟身上。

篌和璟都惊骇地跃起,去扶太夫人。太夫人已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璟要给太夫人输入灵力,篌狠狠打开了他:“我来!”

璟知道他灵力比自己深厚,也不和他争,按压奶奶的穴位,帮奶奶顺气。

意映和蓝枚忙着叫:“医师、医师!”

平日照顾太夫人的女医师蛇莓儿跑进来,到璟和篌身上的血迹,脸色变了变,上前给太夫人喂了一颗龙眼大的丸药,太夫人的气息渐渐平稳。

璟和篌都稍稍放下心来,篌对太夫人说:“奶奶,三日后的仪式取消吧!您的身子最紧要。”

璟也说:“是啊,先养好身子。”

太夫人苦涩地笑:“我也不瞒你们了,我的寿命最多只剩下一年。”

璟和篌都不相信,向医师。

医师蛇莓儿道:“太夫人说的是实情,最多一年。”

篌激动地叫了起来:“不会、不会!这几十年奶奶的身体一直很好,一定有办法医治。”

太夫人虚弱地说:“璟昏睡后,我猜到你必定不会安分。我一个寡妇能撑起整个涂山氏,也不是好相与的人,如果你不是我孙儿,我必定已经除了你,可你是我抱在怀里疼大的亲孙儿。因为你娘疼璟儿多,我一直更偏疼你,你就是我的心头肉,我舍不得动你,又打消不了你的野心,那我只能打点起精神,守住祖祖辈辈的基业。为了有精神和你们这帮小鬼头周旋,我让蛇莓儿给我施了蛊术,你们我这几十年精神足,那是因为体内的蛊虫在支撑着。”

篌和璟都神色大变。璟因为小夭,私下搜集了不少蛊术的资料,喃喃说:“这是禁忌的咒术。”

篌问:“没有破解的方法吗?”

蛇莓儿说:“如今蛊虫反噬,已无力回天。”

篌着急地问:“反噬?反噬是什么?”

蛇莓儿回道:“禁忌的咒术往往能满足人们的某个心愿,可在临死前都要遭受极其痛苦的反噬,先要承受蛊虫钻噬五脏的痛苦,直至全身精血被体内的蛊虫吞食掉,最后尸骨无存。”

璟着奶奶,泪涌到眼睛里,篌也泪湿双眸:“奶奶、奶奶,你、你……何苦?”

太夫人笑:“我何苦?还不是因为你们两个孽障!纵使万痛加身,尸骨无存,只要能保涂山氏平安,我就死得无愧于涂山氏的列祖列宗……”太夫人的说话声突然中断,她痛苦地蜷缩起身子,篌和璟忙去扶她。

太夫人痛苦地对蛇莓儿说:“都出去,让他们……出去!”

蛇莓儿对篌和璟说:“太夫人一生好强,不愿人到她现如今的样子……你们若真心尊敬长辈,就都出去吧!”

篌和璟着已经痛苦地蜷缩成一团的奶奶,对视一眼,都向外退去。蓝枚和意映也忙随着他们快速走了出去。

“啊——啊——”屋子内传来撕心裂肺的痛苦叫声。

篌和璟都愤怒地瞪着对方,可听到奶奶的惨叫声,又都痛苦地闭上眼睛。就是因为他们,他们至亲的亲人竟然要承受蛊虫吞噬血肉的痛苦。

太夫人的心腹婢女小鱼走了出来,对他们说:“两位公子,都回去吧!如今太夫人每日只需承受一个时辰的痛苦,神智还清醒,再过一段日子,痛苦会越来越长,神智会渐渐糊涂。刚才太夫人说最多还能活一年,很有可能,只是半年。”

小鱼眼中泪花滚滚,声音哽咽:“几百年来,我跟在太夫人身边,亲眼到太夫人为涂山氏,为两位公子付出了什么。如果两位公子真还有一丝一毫的孝心,只求两位公子为了整个涂山氏,成全老夫人的心愿,让老夫人能在神志清醒时,亲眼到族长继位,死能瞑目,也就算这场痛苦没有白白承受。”

小鱼说完,抬手,示意他们离开。

篌猛地转身,向外冲去,一声长啸,纵跃到坐骑上,腾空而起,半空中传来他痛苦愤怒的吼叫声。

璟一言不发,一步又一步地慢慢走着,走出了涂山府,走到了青丘山下。

坐骑狸狸飞落到他身旁,亲热地蹭了蹭他的胳膊,好似在问他想去哪里,璟茫然地着狸狸,他不知道能去哪里。本以为只要走出青丘,就能天高海阔,常相厮守,可原来他根本走不出青丘。

璟回身望向青丘山——

涂山氏的宅邸依着青丘山的山势而建,从上古到现在,历经数十代涂山族长的修建,占地面积甚广,大大小小几十个园子。夕阳映照下,雕栏玉砌、林木葱茏、繁花似锦,一切都美轮美奂。

他愿意割舍这一切,却割不断血脉。

天渐渐黑了,璟依旧呆呆地站在山下。

轰隆隆的雷声传来,大雨哗哗而下,惊醒了璟,他对狸狸说:“去神农山!”

小夭已经睡下,半夜里被惊雷吵醒。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打在屋顶上,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小夭卧听了会儿风雨,迷迷糊糊正要睡过去,突然听到几声鹤鸣,她披衣坐起,打开了门。

天地漆黑一片,风卷着雨,扑面而来,寒气袭人。

小夭裹着披风,提着灯张望,一会儿后,到两个黑黢黢的人影过来。

小夭惊疑不定:“璟?是你吗?”

人影走近了,一个是潇潇,披着斗篷,戴着斗笠;另一个真是璟,他全身上下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发冠也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衬得脸色煞白。

潇潇说:“侍卫说有人闯入紫金宫,我见到璟公子时,他就是这般样子。殿下让我送他来见王姬。”

潇潇说完,行了一礼,悄悄离去。

“璟,你……先进来!”小夭顾不上问璟为何深夜来神农山,推着璟进了屋子。

小夭让璟坐到熏炉旁,帮他把头发擦干,他额头上都是细密的伤痕,小夭抚着伤痕,轻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璟猛地把小夭紧紧抱住,在雨水里泡久了,他的身体寒如冰块。

小夭默默地依在他怀里。

半晌后,璟说:“奶奶用了禁忌的蛊咒术,已经被蛊虫反噬。”

蛊虫反噬,命不久矣。小夭愣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璟,轻轻地抚着璟的背。

璟说:“奶奶要我三日后接任族长,我没有办法再拒绝。”

小夭道:“我明白。”

“我本来打算,不管奶奶同意不同意,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可是现在……对不起!”

“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

小夭叹息,她不是不难过,可如果璟连奶奶的命都不顾,自私地选择离开涂山氏,和她在一起,那他也就不是小夭喜欢的璟了。

这一夜,璟没有回青丘。

这一夜,篌也没有回去歇息,蓝枚早已习惯,压根儿不敢声张,半夜里,她悄悄化作狐狸,溜去查探防风意映,发现防风意映也不知去向。十年来,已经不是第一次篌和意映同时不知去向,蓝枚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了半晚,并不是为篌的不归伤心,而是因为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恐惧害怕。

第二日,晌午过后,璟和篌才回到青丘。

太夫人叫璟和篌去见她。

太夫人靠坐在榻上,面色着发黄,可因为收拾得整洁利落,给人的感觉一点不像是将死之人。

太夫人问璟:“你可想好了?”

璟跪下,说道:“孙儿愿意接任涂山氏族长之位。”

太夫人唇角露了一点点笑意,她向篌:“你可想好了?”

篌跪下,说道:“孙儿永不争夺族长之位。”

太夫人紧紧地盯着他:“你可愿意在先祖灵位前发下血誓?永不争夺族长之位,永不伤害璟。”

篌沉默了一瞬,说:“孙儿愿意!”

太夫人长长地吐了口气,一边欣喜地笑着,一边用手印去眼角的泪:“我总算没有白疼你们两个!”

篌和璟磕头,异口同声地说:“孙儿让奶奶受苦了!”

太夫人说道:“待会儿就让长老去准备祭礼,明日到先祖面前,篌儿行血誓之礼。”

篌恭顺地应道:“是。”

太夫人让他们起来,左手拉着篌,右手拉着璟,左、右,满脸笑意,叹道:“就算死,我也死得开心啊!”

璟着篌,自从回到涂山家,他尝试了很多方法,想化解篌和他之间的仇怨,可篌从不接受,篌竟然真的能为奶奶放下仇恨?

从太夫人屋内出来后,篌脚步匆匆,璟叫道:“大哥。”

篌停住了步子,璟问:“你真的愿意?”

篌冷笑:“你能为了奶奶舍弃想要的自由,我为什么不能为奶奶舍弃一点野心?”

一瞬间,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璟道:“既然大哥明知道我并不想要族长之位,为什么几十年前不肯配合我?我当年就告诉过大哥,我不愿做族长,我也不恨你,如果大哥肯配合我,早已经顺利接任族长。”

篌讥嘲地笑起来:“我想要的东西自己会去争,不需要高贵完美的璟公子施舍!你为什么不来复仇?是不是原谅了我,能让你觉得比我高贵?是不是又可以高高在上,怜悯地着我这个被仇恨扭曲的人?”

篌一步步逼到璟眼前,璟被逼得步步后退,说不出话来。

篌抓住了璟的肩膀,力气大得好似要捏碎璟:“你为什么不来复仇?我宁愿你来复仇,也不愿到你这假仁假义的虚伪样子!为什么不恨我?你身上恶心的伤痕,你恶心的瘸腿,连你的女人都嫌弃你,不愿意要你,你真就一点不恨吗?来找我报仇啊!来报仇啊……”

璟抓住了篌的手,叫道:“大哥,我真的不恨你!”

篌猛地推开了璟:“为了奶奶,我们做好各自分内的事就行了,不需要哥哥弟弟的假亲热,反正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我是贱婢所生,和高贵完美的你没法比。”

璟揉着酸痛的肩膀,着篌扬长而去,心里终于明白,他和篌之间真的不可能再像当年一样兄弟恭了,也许现在奶奶牺牲自己换来的兄弟各司其职、不自相残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两日后,涂山氏举行了一个不算盛大却非常隆重的族长继位仪式。

轩辕王、高辛王、四世家、中原大氏,都来了人观礼。高辛王派来观礼的使者是大王姬和蓐收,小夭不禁暗自谢谢父王,让她能名正言顺地出现在青丘,观璟一生中的盛典。

也许因为九尾狐都是白色,所以涂山氏也很尊崇白色,祭台是纯白色,祭台下的白玉栏杆雕刻着神态各异的九尾狐。

璟穿着最正式的华服,先祭奠天地和祖先,再叩谢太夫人,最后登上祭台,从长老手中接过了象征涂山氏财富权势的九尾狐玉印。两位长老把一条白色的狐皮大氅披到璟身上,这条狐皮大氅据说是用一万只狐狸的头顶皮所做,象征着九尾狐是狐族之王,表明涂山氏可统御狐族。

鼓乐齐鸣,长老宣布礼成。

璟转身,走到祭台边,向祭台下的涂山氏子弟。

在他的身后,一只巨大的白色九尾狐出现,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像九条巨龙一般飞舞着,几乎铺满了整个天空,彰显着九尾狐强大的法力和神通。

这样的吉兆并不是每任族长继位都会出现,所有涂山氏子弟情不自禁地跪倒,对璟叩拜。就连太夫人也跪下了,含着眼泪,默默祝祷:“愿先祖保佑涂山氏世代传承、子孙昌盛。”

在涂山氏子弟一遍遍的叩拜声中,站在白色祭台上的璟显得十分遥远。

小夭有些茫然,从这一刻起,璟必须背负起全族的命运!他,再不是她的叶十七了。

庆祝的宴饮开始,小夭喝了几杯酒后,借口头晕,把一切扔给蓐收,自己悄悄离开,沿着山间小道慢慢地向山下走去。

幽静的小道,曲曲折折,时而平整,时而坑坑洼洼,不到尽头所在,就像人生。

小夭不禁苦笑起来,她害怕孤独,总不喜欢一个人走路,可生命本就是一个人的旅程,也许她只能自己走完这条路。

脚步声传来,小夭回过头,见了防风邶。

一瞬间,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竟然不争气地想逃跑,忙又强自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说:“刚才观礼时,没到你。”

防风邶戏谑地一笑:“刚才你眼睛里除了涂山璟还能到谁?”

他的语气活脱脱只是防风邶,小夭自然了许多,不好意思地说:“来观礼,不涂山璟,难道还东张西望吗?”

两人沿着山间小道并肩走着,脚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显得空山越发幽静。

防风邶说:“听小妹说璟不愿做族长,他为了取消和防风氏的婚约,在太夫人屋前跪了一日一夜。如果他真能不做族长,以小妹的性子,很有可能会想个法子,体面地取消婚约,可现在璟做了族长,小妹熬了多年的希望就在眼前,她不可能放弃。”

邶向小夭:“本以为希望就在眼前,却转瞬即逝,你难过吗?”

小夭说:“肯定会有一些难过,不过,也许因为我这人从小到大倒霉习惯了,不管发生再好的事,我都会下意识地准备着这件好事会破灭;不管听到再感动的誓言,我都不会完全相信,所以也不是那么难过。”毕竟,连至亲的娘亲都会为了大义舍弃她,这世间又有谁真值得完全相信呢?

防风邶轻声地笑:“这性子可不怎么样,不管再欢乐时,都在等待着悲伤来临。”

小夭笑:“所以才要贪图眼前的短暂欢乐,只有那才是真实存在的。”

防风邶停住了脚步,笑问:“王姬,可愿去寻欢?”

“为什么不去?”

防风邶拇指和食指放在唇边,打了一声响亮的口哨,一匹天马小跑着过来,防风邶翻身上马,把手伸给小夭,小夭握住他的手,骑到天马上。

防风邶驾驭着天马去了青丘城,他带着小夭走进离戎族开的地下赌场。

小夭接过狗头面具时,赞叹道:“不出来啊,狗狗们居然把生意做到了涂山氏的眼皮子底下。”

防风邶给她后脑勺上来了一下:“你不怕得罪离戎族,我可是怕得很!”

小夭戴上面具,化作了一个狗头人身的女子,朝他龇了龇狗牙,汪汪叫着。

防风邶无奈地摇摇头,快步往里走:“离我远点!省得他们群殴你时,牵连了我!”

小夭笑嘻嘻地追上去,抓住防风邶的胳膊:“偏要离你近!偏要牵连你!”一边说,一边还故意汪汪叫。

防风邶忙捂住小夭的“狗嘴”,求饶道:“小姑奶奶,你别闹了!”

防风邶是识途老马,带小夭先去赌钱。

小夭一直觉得赌博和烈酒都是好东西,因为这两样东西能麻痹人的心神,不管碰到多不开心的事,喝上几杯烈酒,上了赌台,都会暂时忘得一干二净。

防风邶做了个的手势,女奴端了杯烈酒过来。防风邶拿起一杯酒,朝小夭举举杯子,小夭也拿起一杯,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先各自喝干了三杯烈酒。

小夭笑着去赌台下注,防风邶也去玩自己的了。

小夭一边喝酒,一边赌钱,赢了一小袋子钱时,防风邶来找她:“去奴隶死斗吗?”

小夭不肯起身:“你们男人怎么就那么喜欢打打杀杀呢?血淋淋的有什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