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坦克炮击,真正的强攻开始了!”天竺菊浑身一凛,朝着密林深处驾车而去。泅水之星迎头赶上,一把擒下她胳臂往回倒拖。见拗不过气力,她便从腰间拔出安贡灰。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现在山上什么状况都没摸清,就敢贸然去闯,怕是活腻味了吧?”
“我当然知道这是有勇无谋,但必须去做。听着,我出身在一个黑帮遍地的都市里,在我老家最讲究的是忠义。哪怕打不过甚至会送命,也一定要去奔场子。你也在道上混,应该很清楚失信是多么可耻。”天竺菊长叹一声,垂下了双臂,说:“我与蓝花楹离开道场已是一天多,醉蝶花被带走也有半天,三个主事人全不在现场,姐妹会又遭前后夹攻,她们会怎么想?莉莉丝们会认为自己被人出卖了,所有的惹事精逃得一个不剩。此刻的她们有多无助,心中该多痛恨咱俩?那股冲天怨气隔开那么远也能感触得到!所以我必须出现在那!”
“这就是义气的真髓,明知会煽脸偏向脸山行。”我上前扯开俩人的手,慨然道:“她是对的,生而为人不能只顾着自己,Dixie下山时,考虑的也全是他人。放任天竺菊一人去我不放心,国难这种事,不,这太扯了,灾祸这种事是要共赴的。奥莱莉,感谢你一路相随,为我们打开眼界,还是忙自己的去吧,毕竟赤红骷髅的委托,才是你饭票根本!”
“诶?这却是奇了!”听完我这道杀手锏,泅水之星旋即陷入混沌之中,与此同时我也判明清楚,起先的顾虑业已成真。所有人在找的冠冕礼赞,只有我知道具体在哪。奥莱莉缓过神后,便开始驾马追赶,大呼小叫起来:“给我站住,你把话说清再走不迟!”
我头也不回地继续穿行,任她在背后放声大叫,就这般越过几片谷地,当来到某段堵塞的淤泥池前,眼前寒光频闪,整一片长草丛浮动起来,那是十余名身披伪装物的大兵,个个手举制式步枪,从四面八方围逼上来。这都怨泅水之星,因她的高声喧哗引来战地煞星。
“怕什么,”我忙将俩人拢到身后,然后阔步来到拦路虎前,揭开雨披露出黑金牌在众人眼前晃了晃,喝道:“你们都是门徒的佣兵吧?快给我闪开,别耽误了我们的大事。”
这块步击之影的令牌果真管用,大头兵们见到立即让出道供我们通行,其中一个怯生生在背后探问:“清晨出关隘时我曾见过你,你是不是名叫醉蝶花?”
“是啊,怎么了?你难道对我有意见?”我将胸一挺,与他四目相对,问。
“不,没意见。黑暗缪斯最初下山时,我们的聚集点是她首个偷袭目标,是我开车将她送过集运站,启料此举害她断送了性命,没想到咱们会在这里相遇,真是一言难尽。”
听闻他与迪姐有过一面之交,我瞬间迷失了自己,便上前问他详情。大兵却说不提也罢,总之一味哀叹好事变坏事。他指了指四周林地,说在这附近像他们这种小队还有几支,目的是防范贼娘们趁漏出逃,一旦见到便会放枪将之轰赶回去。
“那是艾布拉姆斯正在开炮,碉楼垮了才可全线出击。究竟要不要回去,或是该怎么回去,我建议你们看过实际状况再下定夺。”无名氏冲我一扬手,道:“跟我来。”
就这样,我等三人尾随这群佣兵,抄近路爬上高高的山脊,在那里有他们一个瞭望点,直面女神峰土丘坡道。M1A1连发五炮,将正面碉楼轰成一地瓦砾,然后空出道路供人进逼。黑帮们被组织了起来,十人为一队,排成密集鱼鳞阵,高举防爆铁盾,开始了首轮冲击。
“借我一用。”泅水之星夺过无名氏手中步枪,通过高倍瞄准镜,眯着眼眺望,很快她在人堆里瞧见身着厚重铁甲的圣维塔莱们,却不禁哑然。那是因为尽管标志明显,可她却一个都不认识。而我和天竺菊借过其他兵士的刻度望远镜,也在另一头观察,就这般瞧见三个身披血红风衣的怪人,正矗立于一队带着黑面罩的大兵跟前,枯瘦女人赫然在列。
“步击之影的人很早就到了,他们将闹事的世界之子打发走,就始终待在山下督战。”边上的大头兵听完我的描述不住摇头,说:“没有,他们与你描述不同,没再离开过。”
“原来这就是她原话的含义。”怪人们的这招,不啻就是一门奇术,毫无研究的必要。于是我将视线扫向另一头,观测起森然如林的黑面罩来。他们的行头与众不同,个个穿着防疫般的蓝色隔离服,肩头挑着金属筒,手中抓着一管像火焰发射器般的怪枪。另有一批端着圆箍不锈钢管,呈扇面铺开,环伺在骑马男一众黑帮老大前。
“这是闻名遐迩的郁金香。”懂行的泅水之星也注意到他们,她推了一把无名氏,吐出几句怪话,问:“他们几时到的?是作为最后的救火队?难道你们在对付的不是人么?”
“这个就不在已知范畴之内了,我们是二线部队,他们是一线,这群人是昨晚搭黑车到的。”无名氏问她要回步枪,叹道:“实际情况你们也见到了,现在四面开打,还怎么登山?”
“好吧,我拜托你们几件事,这匹马和两台座头鲸还请代为保管,冲锋陷阵的事就交给我吧。”她沉思片刻,心头已有了主意,安顿好琐事后,冲我俩一扬手,指着贝巴因道场北侧馆楼,说:“你们两个妞给我过来。那里就是我们的切入点。”
泅水之星所指之处正燃着冲天黑烟,艾布拉姆斯在轰击时,有片流弹穿透碉楼,斜刺进建筑群中,将钟楼一面的废馆给砸出个大窟窿,烈火引发地底库藏的黄火药连环爆炸,将面对后山的整片石墙摧垮,同时导致各种过期弹药损毁,黑烟中滚涌着各色浓雾,逐渐令整片地界可视度为零。既然前门去不了,我们能选择的,就只有这里。
“这种试探性攻击,只为了侦测他们的预期结果,不必太当回事。种种迹象皆表明,道场之人真正想捕获的是你俩,倘若贼娘们一哄而散则代表判断出错,而若是选择固守并击退黑帮,则说明正中下怀。步击之影的人很聪明,总之在极光闪烁后,大战才会到来。”
“醉蝶花小姐,请留步。”无名氏快步追来,从兜里掏出一条五彩头绳,说:“缪斯与我告别时,特意给了我这个,并说原本想送你的,可惜擦肩而过。你们即将深入险地,护身符我不敢再留着,祝愿你平平安安归来,我与我的同事们,会为你们守好这道后门。”
火屑飘舞,烈焰盈天,空气中透着阵阵不安的硫磺气味。天地间好似有个无形的手按下开关,头顶的滚雷去远,雨势渐有减弱的趋势。
借助浓烟掩护,我们带着奥莱莉辗转回到道场后山,那里显然发生过一场遭遇战,本就朽烂的木门千疮百孔,已被强大外力撞成齑粉,只剩得十余道铁锁孤零零挂着。从这里通向鹿血滩的地面,布满漆黑油腻的划痕,就像有人拖行许多电缆电线闯了进去。我与天竺菊见状不由蹙紧柳眉,这种皮脂曾在山铜矿井见过,那是杀手狼鲼爬行的血线。难道这东西未被干掉,又从阴宅地底绝路逢生?跑来佐治亚专找我们算账?这绝对不可能。
“气味不对,而且参看皮脂流向,体格也小了许多。”我伸手沾上些许凑近鼻翼嗅了嗅,说:“腥臊的野草臭味,好似煮烂发酵的菜蔬,雨夜大战时我曾各处见过这种踪迹。”
“闪开,让我来辨。”泅水之星箭步上前,俯下身子仔细打量污物。时隔不久,这些清晰杂痕开始变得模糊,就像被水淋过的墨汁化为滩滩淤斑,在水门汀上形成许多圆圈。她朝阴气逼人的楼宇打量着,咬牙切齿道:“真是冤家路窄,我的两名同伴就是被它干掉的!”
“依你之见,那会是什么?”我不由自主去掏雷鸟,问:“鲈形虫的一种么?”新笔趣阁
“怎么可能?这只东西似死非死,只在雨夜那晚远远见过,但被你们这群是非不分的傻妞缠住才叫它跑了,反正极度危险。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先管它叫人头马好了。”奥莱莉捞住我俩胳臂,不建议由这里擅闯,那么做太凶险,还是按她原定计划,多走几步路去爬馆楼缺口。人类与妖不同,它们能死许多回,而我们只有一条命。
“鲈形虫虽属藠螨一科,但比起蝃池妖邪聪明得多,事实证明下来,它们具备智商,并不比人差在哪。这种东西最初样貌像条鲈鱼,由此得名鲈形。随着长成外观也逐步拉开距离,变得亚门分支庞杂。既有像髅龙那种横行乡野的村狗,也有游曳水下的钢齿云诺,更有盘龙在天的气态鲈形,上回你俩见过的白原爬虫只是其中之一。”她接过我递来的烟,吧嗒吧嗒抽了几口,道:“你们在丘下列阵已久,别人又怎肯束手待毙,早就摆开阵势等着开打呢。”
正在说话间,不远处传来嘶吼,奥莱莉面色煞白,刚想侧身隐入暗处,却又心生疑问。我听出异样,也随她快步而去,到了跟前一瞅,原来是制势马,正在疯狂拱着一道铁门。
“别动,”她让天竺菊将牝马拽开,凑近门板细听,久而久之忽然笑了,说:“真是有趣,你们的小拽女,她恋爱了。这道门里关着许多马匹,其中就有她钟爱的帅哥呢。”
“是,我们担心蟊贼围攻会伤及它们,毕竟那是逃生工具,所以预先锁了起来。那现在该怎么办?将它也一起关进去么?”我掏出鹦鹉尺,三两下撬开锁头,牵着马辔问。
“不急,既然它也是小拽女,那就好办了,这种事只能我来。”泅水之星抱住牝马脑袋,同它额头相抵,口中念念有词。制势紫宝石般的大眼眨巴了几下,嘶吼一声张开两侧骨翼,率领一众兄弟姐妹窜出牢笼,向着密林草丛飞驰,眨眼间走得一匹不剩。
“爱情的力量是超乎想象的,制势看来是匹头马,那它将肩负起群马安全的重责大任,将它们带离险境,就与你和女妖间的羁绊相同。”泅水之星搂住我俩肩头,示意只管往前,打怀中取出一只水晶瓢虫晃了晃,说:“别回头看,我已嘱托它带领同类去找个避风港待着,等咱们办完事后,再通过鳍蛊,呼唤它们过来接应。马儿远比人忠诚,永不会背叛主人。”
须叟之间,我们爬进浓烟滚滚的北馆破楼,开始沿着梯道向道场而去。奥莱莉若有所思,从包中翻出两枚大丸,要我们带在身上。据说此物能散发一股人鼻嗅不到的气味,妖邪闻到会以为是同类,在她们那个领域常被当成隐身衣。给过我们后她自己两手空空,但这难不倒奥莱莉,她紧贴破墟神不知鬼不觉潜入鹿血滩周遭,在各种皮脂间一滚,然后跃下龙口。
“我建议你们老实待着,别轻易涉险,直至等我归来。”她打完手势,忧心忡忡地走了。
“你觉得她真会回来吗?”窝在狭小的楼梯底下,我将五彩头绳扎起马尾,问。
“除非她死了,奥莱莉一定会践行承诺。对她这种人来说,输不起名誉。”天竺菊也显得焦虑难当,她背起手来回踱步,忽然计上心来,问:“还记得前天有个瘦猴爬楼偷拍吗?当时他就躲在破楼顶上,不论泅水之星忙得怎样,咱们先看看战局,总比呆坐在此要好。”
决议定夺我们说干就干,飞速爬楼拾檐而行,越过屋脊将身趴低匍匐在地,透过残破碎瓦往下打量,便见得乌泱泱的一大群夜弓鸟在乱飞,道场廊下站着素裹罩袍的沙利文,她将手一指,这群怪鸟气势如虹,狂飙般穿透碉楼,踏过铁门,扑进了底下抬盾而上的鱼鳞阵。
“有备而来的百花金坛群妖反客为主,黑帮恐怕将遭天谴了。”天竺菊看也不看便做出预判,而我视线紧追鸟群而去,坡道上已倒着几具被污油浸透的死尸,活像通阴沟的杂工面目全非,只有个大概的人形,可以确认这些是群贼无疑。很显然,在我们到来前,已有过几轮冲击,丘下众人没有突破女神峰,他们被压制住了。
骑马男将汗衫一脱,光着膀子正在叫骂,攻山蟊贼见鸟群袭来,忙从盾下掏出一坨坨鸦片膏般的粘稠东西,朝着它们尽力甩去。两者相错之际,立即化为无数道火网,将扑到面门的一群夜弓鸟烧成焦炭,牢牢将它们限制在七步之外。这批人随即丢了装备,重新退了回去。
在山丘底下,列着二十队这样的鱼鳞阵,正打算如海浪拍击礁石,一波波往上涌动。最靠前的就是郁金香部队。他们扬手齐射,却不见火光频闪,只听得几声闷音,半空中拔起无数坚冰骨刺,仿若一道铁墙。鸟群不是被击落就是让它困在其中,纷纷化为黑雾四散,当这些似冰非冰的物质完全凝固下来,已有两具血迹斑斑的女尸被钉在那里!
“很好,终于干翻了这两头劣畜!”锐将翻身上马,挥舞火把高呼:“把垃圾车开上坡,给老子不停地冲,踏平女神峰,一个都别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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