飓风如刀,精金都不能承受,高大佛像驻足山林一侧,声音洪亮如钟:
“师妹,你可知,若非为兄一次次削弱你身,你也活不到如今?”
“呼!”
悠长到了极点的吐纳,似将漫天云雾都扯拽下来,整座山谷都为之一空。
“你,断我道途,莫非还想让老身谢你?”
宣泄之后,黑衣老妪的气息又自平复下来,眸深似海,却再不见了其内的身影:
“陆沉,你越发面目可憎了,一如你那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徒弟所说,
你,虚伪至极!”
“陈升吗?”
佛像的声音中,带着一抹缅怀,但一瞬不到,已化作平静:
“所以,师妹你这么多年,吃了我无数的徒子徒孙,又将为兄置于何地呢?”
寒风中,精金佛像缓步而行,落地无声,很快,来到了篱笆院外。
“为兄入灭之时,曾以秘法相传,唤你庇护吾徒,还你收集诸般武功,传授后世英杰,你,又是怎么做的?”
金铁摩擦也似的声音消失,陆沉温润平和的声音似将大风都压了下去:
“你,将他们,都吃了。”
老妪神色漠然:
“他们,迟早会死。”
“你,也会。或许,我也会。”
陆沉微微一叹:
“师妹,你知道吗?咱们此刻所处之天地,乃是极端特殊的一座……”
老妪冷然相望。
“十劫第一界,你还不懂这几个字的份量。但你应当知晓,能在九劫末,吸引普天星象,诸天神佛来此的东西,是何等宝贵……”
陆沉微微一顿:
“这样的天地,何等森严?当死而不死,你我本是逆天而行,每每出世,气运牵连,则必会生出敌对英杰,
这,是人劫!”
“你,就是老身最大的劫!”
老妪冷然:
“自古修行者,一步先,步步先,若非你从中作梗,什么张玄霸、张元烛、邋遢道人,杨狱。
天地催生多少,老身吃多少!”
“一步先,未必步步先,这世上有很多东西,你我都无法窥探料到,比如……”
陆沉淡淡道:
“你算得出神威如狱,算得到白山黑水,可你大抵没算到,你会死于三百年后……”
话至此处,金佛微微一顿,方才道:
“可,若你提前被杀上两次,三百年后,或许就能逃过死劫。”
“那老身倒真要谢谢你了!”
黑衣老妪的面色阴沉,陡然甩袖,重重拍向后侧山丘:
“滚出来!”
轰隆!
气劲汇聚,如山般横压,只一下,山丘就自崩碎小半,大片的泥沙灰尘伴随着积雪冲上雨夜高空。
啪啪啪~
雨夜里,有掌声传出,一身披蓑衣,丝毫气息不外漏的老者,慢悠悠的走出来:
“两位前辈的功行,真让某家叹为观止,望尘莫及啊……”
咔擦!
似有惊雷划过天空,山谷有刹那的明光,也照彻来人的面容。
那是個看起来比之黑衣老妪更为苍老的老古董,他身形干瘪消瘦,似乎风吹就会倒。
而其身后,赫然背着一巨大的紫皮葫芦,葫芦比他更高,乍一看,更像是他靠在葫芦上。
“是你?”
见得这老家伙,黑衣老妪不禁冷笑:
“张洞,不躲在你那龟壳里冬眠,怎敢跑到老身这送死?”
“慢来,慢来!”
眼见风声骤起,蓑衣老者眼皮一颤,忙抬手做了个揖:
“老家伙无肉好嚼,无血可喝,前辈便是动手,也无账算,却又何必耗费灵机?”
“张洞,本座记得你……”
精金佛像转过脖颈,眼眶中似有火光闪烁:
“唐末时天下大乱,曾有九枚魔类道果出世,其中一人,自号乾坤洞主,就是你吧?”
“区区贱名,前辈竟也知晓?”
蓑衣老者面皮一抖,两道目光加身,直好似背了座山,让他不由得弯腰:
“后生晚辈张洞,拜见武祖,老母……”
察觉到两人眼中的不善,他的声音不免急促了几分:
“两位前辈稍缓,晚辈此来,绝无恶意,只为助拳……”
“哦?”
陆沉不置可否。
“助拳?凭你这微末修持,也配给老身助拳?”
黑衣老妪则是冷笑一声:
“倒不如,让老身吃了你这把老骨头,稍微补上一补……”
“前辈说的不差,您这般高深修为,哪轮得到晚辈助拳?因而,晚辈此来,欲要襄助的是……”
恶风呼啸之间,蓑衣老者如鸿毛般退出里许之地,他仍是含笑作揖,却是缓缓抬起了头:
“西北王,杨狱!”
轰隆!
霹雳惊空,炸开夜幕,照亮寒雨之中的荒山之巅。
大风雨中,玄衣猎猎之间,杨狱按刀而行,蓦然抬头,眸光似与雷电同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