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大街走过,视线陡然变得开阔,偌大的广场平铺在众人眼前,城中几乎已被推平。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座座或高、或低的法坛。
成千上万的怜生教众,在此处汇聚,围绕着诸多法坛盘膝而坐,一言不发。
“到了……”
走到此间,凤无双脚下也不由一顿,望向了万人汇聚的正中,那里,有着一座高达九丈九的法坛。
其以玄铁为架,以白玉为表,其上,诸多法旗猎猎张扬如玉带,一重薄纱之下,隐可见一怀抱婴孩的慈祥老妪。
“奶奶!”
法坛下,凤无双躬身行礼,继而寻了一处空地坐下,身后一众人纷纷行礼,亦忙不迭的落座。
“老母法身降大千,普渡天地万法传!
一日生盘古,天地自此清浊辨。
二日生女娲,灵慧降临到世间。
三日生元始,万类方才有宗源。
四日生殇,……”
轰!
不知谁人高呼一声,成千上万的怜生教高手就齐齐高呼,老母七日创世经。
声浪滚滚冲天,几乎将弥天的大风雪都吹散了。
“老母!”
“老母!”
“老母!”
……
山呼海啸也似的膜拜礼赞声,远远的传荡,让城池之外,诸多受邀之人都为之骇然。
能够接下请柬来此者,至少也是有着天人合一修持的大宗师。
这山呼海啸也似的声音之中,他们听到了无尽的狂热与恐怖,恍惚之间,似有一尊巨大的神像浮现在眼前。
轰!
轰!
隆冬大雪的天穹上,似有霹雳震响。
无尽浓郁的香火之气,随之弥漫而出,伴随着那山呼海啸也似的礼赞之声。
陆青亭的心头一颤。
他的背后,七劫剑剧烈的震动着,经由这口万锻级神兵,他的眼前一花。
恍惚间,风雪都已然不存在。
城外的荒野,变得人声鼎沸,无可计数的礼赞、膜拜之声,从风雪、从大地、从虚空之中传荡而出。
这是,怜生教传道三千载,浓烈到超乎任何人想象的香火愿力。
“这老妖婆……”
鱼白眉的心头狂跳,一双长眉不住的挑动着,三百年修持之心灵,在此刻被阴影笼罩。
从未有过的悸动,在他的心中涌起。
遥隔数十里,且有白鹤在下,七劫剑在侧,他竟然也感受到了,生死一线间的大恐怖!
“阿弥陀佛!”
另一座山头上,上百个武僧跌迦而坐,齐诵佛号,亦是动容不已。
“这样旺盛的香火愿力……”
一声声的佛号之下,一老到几近行将就木的老僧,沙哑开口。
他,却是烂柯寺当代广觉大禅师,也是佛门明面上,唯一跨入武圣的高僧。
此刻,却躬身向着群僧拥簇之间,一面如冠玉,冲红齿白的小和尚双手行礼:
“师叔,这位前辈的功行,到底有多高?”
小和尚合十双手,袈裟猎猎而动,声音苍凉而老迈:
“在世神佛!”
一石激起千重浪!
一年之间,接下请柬而来的高手,不止悬空山、烂柯寺,也远不止鱼白眉、广觉与还丹大禅师。
更远处,姜无恙、宁无求、五龙生……乃至于,名声不显,相传闭了死关的诸多强者,也纷纷现身。
或冷冽、或惊惧、或骇然、或凝重的目光,都在注视着安阳城,或者说,那肉眼不可见的巨大神像,
以及城中法坛上那慈祥老妪。
“死!”
“死!”
“死!”
更远处,跋山涉水而来的楚天衣,在这大风雪天中汗出如浆,心神惊惧到极点。
接到请柬的他,是绝不像来此的。
可他,还是来了。
一路上,他不知催发了多少次‘逆知未来’神通,将所有的可能,所有的退路全部想了一遍。
最终的发现,令他绝望到了极点。
无论他逃到何处,去往何方,等待他的唯一结果,就是死!
反而,来到此间,才有着那么一线生死……
可……
“生机到底在何处?在何处?!”
难以形容的压力下,楚天衣七窍都流出脓血,可他还在一次次的催发神通,想要寻出那一线生机之所在。
当!
当!
当!
似是一刻,又似是半日之久,在无数人的注目下,安阳城中,有着钟声响起。
这钟声,也终是压过了山呼海啸似的礼赞声。
钟响一十八次,停下。
这时,在法坛下成千上万的教众的仰望下,法坛上的薄纱褪去,老妪的声音,压下了天地间所有的杂音,回荡在城内外所有人的耳畔、心头。
“诸位既是来了,为何不进来?!”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似比任何音波功都要厉害,城外数十里,竟有江湖高手被骇破肝胆。
他一声不吭就逃,可不及数步,就惨叫一声仰面倒下,其眉心处,赫然出现一血洞!???..coM
似被一箭贯穿了眉心玄关!
这是,
“钉头箭书咒!”
平淡而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张玄霸,受老身七箭而亡,诸位,当得几箭?”
静!
城内外一片死寂。
法坛下,凤无双脸色苍白,她余光扫过,却见那飘扬在法坛之上的法旗上,
赫然书写着一个个人的姓名与生辰八字,其中,有自己……
“如今之天下,竟连一个进城直面老身的后辈,都没有了吗……”
声音中,带着惋惜与冷漠。
然而,没有回应。
城外寒风都似被压住了,久久无音。
“哼!”
鱼白眉终是忍不住,他正欲抽出陆青亭背后的七劫剑,就听得风雷阵阵。
一口方天画戟伴随着长啸声,自天而落:
“你这断子绝孙的老斑鸠,哪有什么后辈?大爷,倒是有一个,这就来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