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九嘴巴微微长大,一副挺没见识的模样。
“可他是县老爷,在这片地界,他就是土皇帝!谁敢查他?”
“谁说没人敢,就一句话,当官的也怕当兵的!珠池本就是归卫所管,指挥使多大的官?府城里的官老爷见了都?要让三分。他给卫所添堵,人家不想办法把他给办了才怪。”
钟洺在旁边默默吃茶,听裘大头说得唾沫星子横飞,詹九嗑瓜子磕得起劲,心里却是把这条线捋明白了。
怪不得昔日他受人陷害,县令不由分说直接定?罪,原来他自己就是“官商相护”里的“官”,把罪责一股脑推到?钟洺身上,草草结案,想必也是为了让卫所那头找不出错。
回想起来,好似自己那些与前世不同的所作所为,冥冥之中,影响深远。
他得此机缘,重活一世,难道真?的只?是海娘娘有灵,予他一人悔过重来的机会么??
他自问绝没有这么?大的功德,只?是神明在上,许多事终不可妄自揣测。
县衙里没了知县,在朝廷派来继任者前,大抵是县丞顶上,收缴春税一事虽有延误,仍旧赶在春末时分来了。
里正?接了令,去乡里一趟,回来时便将税吏将上门的消息传给各户听,到?收税那日,渔船尽数在港,家家人皆聚齐,只?等着税吏一船船地查问过去。
谁家添丁进口了,有孩子满十五了,少不得要在册上记一笔,以及似钟洺这样娶了夫郎的,便要将苏乙的名从?卢家挪到?钟家里来。
或是遇上谁家买新船了,还要专门量过船的大小高矮,以此定?船税。
税吏一行走走停停,到?水栏屋前时,钟洺和苏乙请人进屋吃茶,又?塞去一包沉甸甸的铜子打点,税吏得了好处,算出个十五两的数来,没专门在建屋之事上纠缠,颇为出人意料。
送走税吏,苏乙长舒口气,转身回屋,悄声?同钟洺感慨,“咱家人少,只?你我两个丁口,换了人多的,光口税就要小十两银子。”
白水澳上百户人家,全部收罢,得银千两,谁听了不说水上人是一块好肥肉,路过皆能刮层油啃一口。
种田的农户苛捐杂税实也不少,但人家好歹能有祖屋祖田和祖坟,只?要祖祖辈辈乐意勤恳经营,运气好些,别赶上天灾人祸,家底总能越积越厚。
若子孙当中有聪慧的,还可走科举路子,耕读传家。
不像他们,辛劳一辈子,银钱再多又?如?何?到?头来留下的只?得是一艘漂泊无定?的船,一座飘在水上的屋。
有些事禁不住想,一想就难免发愁,钟洺注意到?夫郎眉间一时扫不去的郁色,沉吟片刻,选择跟在其身后,进去屋中反手带上了房门,牵过眼前人的手,第?一次与人提了自己始终藏在心里,未曾更改过的打算。
他欲脱得贱籍,到?岸上去,哪怕他们去不得,也定?要让下一辈的孩子去得。
总之无论使什么?法子,多赚钱定?是没错。
第110章 梅童鱼
“多多、满满你们看, 是小金鱼哦。”
水盆里?一群小鱼游曳,不过掌长,鳞上金光似较大小黄鱼更盛, 实际并非什么“小金鱼”,而是水上人常讲的“大头丁”, 或是叫梅童鱼的。
过了立夏,业已入梅, 是吃梅童的好时节。
钟涵和两只猫蹲坐在盆子前, 三双眼睛盯着小鱼看。
鱼自眼前游过, 多多伸爪去抓,被?路过的钟洺一把揪起?后颈皮。
“这?是我们晚上要吃的鱼,可不能被?你祸害了。”
弯腰把多多和它领回家的小母猫赶出灶房, 钟洺喊小弟一起?,去下面船上摘两把红薯叶子来。
之前种的几样菜颇见成效, 老姜生出了绿叶, 葱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