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巡司两扇大门缓缓推开, 陆君潜负手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直打哈欠的江寒原。两人站了一会儿,没多时裴星洲也套上披风快步走来。
死狱里暗沉沉不见天日, 出来才发现夜色已浓。
“吃个饭?”陆君潜问。
江寒原一听,立刻摆手:“我约了明月楼的姑娘, 我先走!”
“两宿没睡还抱得动姑娘!?”裴星洲用看牲畜一样的目光打量着他,“你这弱不禁风的身板, 小心精.尽.人亡。”
江寒原甩了甩冬日里也不愿放下的折扇,得意道:“不过去睡个觉休息一下,裴提督不要以己度人哟。”
裴星洲便要同他斗嘴, 却被陆君潜打住了。
“去吧, 明日滚回来议事。”陆君潜揉了揉眉心。
江寒原笑着领命, 甩甩衣袍把玩着扇子朝西边去了。
“走吧。”陆君潜对裴星洲说。
裴星洲有点不好意思, 摸了摸鼻子:“哥,我娘回府了,也不能和你吃了。”
“姨母回府了?”陆君潜问。
裴星洲点点头。
“为你的婚事?”
裴星洲又点点头, 脸色垮下来。
陆君潜望了望远处的烟火气, 点头道:“你老大不小, 是该定亲了。”
裴星洲登时就不服气了:“哥你怎么好意思说我,我可比你小好几岁。”
陆君潜挑挑眉, 不接这茬:“姨娘有看中的人选?”
“嗐, 先前顾二小姐去水月庵上香,叫她遇见了。她便觉得人姑娘好, 能做她儿媳妇。”裴星洲同陆君潜一边走一边说。
“顾庭芳?”陆君潜有点意外。
“是呀。不过我娘还没来得及张罗, 顾尚书就他娘的整了出好戏, 要送顾庭芳给你做妾。我娘听了, 差点没气死, 再不提此事。”裴星洲说着说着,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陆君潜微微皱眉:“这事怎么弄得满城皆知?”
“谁知道呢,”裴星洲不甚在意,“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这种婚嫁内闱之事,传得比什么都快。不过要我说,顾小姐真不错,给哥哥做个妾挺好。”
听到“妾”字,陆君潜立刻想到的他家中那位。
她还在府上么,大概已经歇息了吧......
“哥你想啥呢,听我说话了么?”裴星洲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陆君潜一巴掌打下他的爪子:“没有。”
裴星洲被整得没脾气,只好又重说了一遍:“我说,顾二姑娘不错,虽有个拉垮的爹,但做妾嘛,也没什么。哥,你要不再考虑考虑?盛意有什么好的......”
“不必了,”陆君潜甩甩袖子,“我前日已纳了房小妾。”
“哥你又开玩笑。”裴星洲压根不信。
“不信罢了,我回府了。你代我向姨母问安,过几日我再去看她。”说完,接过随从捧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
“真的假的!?”裴星洲大叫道,“哥你纳了个啥样的啊,快带我看看啊!”
“纳了个世间最标致的,怕你见了嫉妒。”陆君潜难得开起玩笑,说完银鞭一扬,飞驰而去。
*
阮明姝对着摇曳的烛火发呆。
铺子有洛云西入伙,银子的事儿就暂且不用担忧了,很快便能租到铺面重新开业。可是,她总呆在陆府不是个事儿,每月至少得能出去两三次才行。
但按现下的情况看,陆府规矩极严。每次出门都要经过老太太允许,否则便是私自出府。
手指轻轻点着桌子,阮明姝寻思着,若想随意出府不用事先报备,恐怕老太太也做不了主,只能求陆君潜开口才行
了。
可是他会答应么?
阮明姝立刻摇摇头,这世上怕没人愿意让自家小妾天天出去抛头露面。
“姨娘。”墨兰进了里间,轻声唤道。
“怎么了?”阮明姝回过神来。
“将军回府了。”墨兰笑道。
阮明姝登时紧张起来:“他、他过来了?”
墨兰摇摇头:“将军回他自己屋里了。奴婢的弟弟是将军院子里的小厮,我刚刚跑过去问他的。”
阮明姝闻言又松软下腰肢,无精打采道:“哦。”
换做她是陆君潜,她也不愿过来。娶了房小妾,又不愿和他行房,过来看她睡地板么?
“哎,姨娘,请恕奴婢多嘴几句。”墨兰有些急了,“您不能坐在这儿干等,您得支棱起来,主动出击才是!”
阮明姝一脸犹豫,她知道墨兰说得对,可她拉不下这脸啊。
“您初来乍到,又有老夫人照拂,还不知道深宅大院里女人的难处。尤其是做姨娘的,虽是主子,上面却有太多太多压着的。”墨兰苦口婆心道,“您得趁着年轻美貌,早点生下儿女,以后才有所倚仗啊。”
生儿育女?阮明姝心里直摇头。她自个儿已经为奴为妾了,不想再叫孩子天生低人一等,来世间受苦。
她确实得想办法讨陆君潜欢心,可并不是为了在陆家长久待下去。
她需要靠着陆君潜的权势庇佑家人,她还需要陆君潜的恩宠,来获得尽可能多的自由。她要赚足够多的钱,可以还清债,可以养家,可以在这份恩宠消磨前离开陆府。
思前想后,她对墨兰说:“我是想去将军面前晃晃,但想不出什么由头。”
墨兰以为小姨娘想通了,由衷为她高兴:“将军喜欢吃水煮白切的羊肉,还爱喝咱们庄上酿的黍离酒,奴婢这就去厨房寻来。我阿弟说将军没吃饭就回来了,还让下人去找点吃的。小姨娘呆会带着肉和酒过去,服侍将军舒舒服服用个膳。”
“好,那你快去厨房看看,我换身衣裳。”阮明姝有一点好,她事前爱纠结胡思乱想,但最后总能快刀斩乱麻,说做就做,毫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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