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况拍着手,说出了道家的观点,「因为物极必反啊!」
「秦国之所以得到强盛,就是因为严格的法度,将上下统合了起来。」
「但山东诸侯的治理,在地方上仍旧有许多封君,各自为政,君主能直接调动的军队有多少呢?直接统治的疆域又有多大呢?」
「所以以一隅之地,对抗一国,失败是必然的。」
「可我在秦国的那些年,也能够看出,秦人的所作所为,多是为了在战斗中取得胜利。」
「他们通过参军作战,获得土地和财富,提高自己的地位,所以让秦人虎狼之师的名声,广为传播。」
「但天下一统后,战事必然不会再像如今这样频繁,战况也不会像如今这样激烈。」
「到那个时候,虎狼岂不是要失去控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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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天下一统后,道德就需要被重新提倡了!」
孟轲就道,「所以你认为,道德是治世的必需品,对吗?」
「是的!」
荀况点了点头,「但法度也不能忽略。」
「人的天性,和禽兽没有区别,只有用法度去更正他们,才能达到『伪的境界,从恶转化为善。」
「天下要得到稳定的治理,要时刻用法度约束人心中天然的恶,然后用道德去强化人后天学得的善。」
只讲法度的话,人心就会冷漠,人与人之间就会如同豺狼一样,互相敌视。」
『只讲道德,那人的恶性得不到强有力的约束,就要造成太多伤害,这对有道德的君子来说,更是不利的。」
「人的智慧,还没有恢复上古时的纯朴天然,人的物欲,现在还得不到满足,所以有些人变恶,是必然的事情!」
「于是我说丶要隆礼重法!」
约束恶徒而赞扬善者,
这才是一个正常而稳定的社会形态!
这才是荀况认为律法最应该做到的事情。
商鞅当即哈哈大笑。
他站起来,指着荀况就对孟轲说,「你啊你啊,还跟我争什麽呢?」
「他虽然是儒家的人,但却是我最想要的后继者啊!』
「严苛的法度用于乱世,治理太平则是改用其他的手段,这本就是我当初的梦想!」
孟轲说,「但我还是担心秦君人性中的恶啊!」
一旦依靠着秦法,实现了一统天下的目标,后世秦君还会轻易修改这有利于自己的律条吗?
秦法要求人人服从君主的命令,难道君主舍得这样的权力吗?
用天下的财富供养自己一个人,难道君主抵得住这样的诱惑吗?
商鞅就说,「那是后世的事!」
「我只要天下一统就好!」
转头,他对一头雾水的荀况说道,「儒法多年的争论,就在你手里结束了。」
「想来你的弟子,一定可以辅佐君主,实现一统天下的大业吧!」
至于荀况本人?
唉,
都六十多岁了,
还是不要为难老人家了。
又不是谁都有姜太公那种身体素质的。
在围观群众之中,何博悄悄的说,「天下统一,人心想法也是要统一的「孟轲还活着的时候,跟人吵架是多麽激烈啊,礼制和律法的分隔,又是多麽严厉!」
「到了荀况这一代儒家学者中,却是杂诸子,扩展了儒家的道。」
「所以新天命,马上就要到来了!」
诸子慢慢都融汇到了一起,
一个统一的天下,还会遥远吗?
惠施笑着说,「既然你这麽说,那等到诸子之学,被人汇聚成一家之言的时候,岂不正在那一统天下的君主治下?」
何博于是想起了正在咸阳大搞风投的吕不韦,还有看上去越来越成熟的赢政。
他叹了口气道,!「的确是这样啊!」
这样的乱世,
只有二十六年了—
庄周却说,「杂百家,是做不到的。」
诸子在长久的争论中,已经将自己的「道」越发的固定了。
混杂一两家,以补全自己的学说还是可以的,
因为孔子曾问礼于老子,
而墨子也曾学于儒者。
但百家?
这麽多学说杂颗起来的话,要以谁为主呢?
一个学派,
一个思想,
没有主干的话,是很难凝聚起来的。
一件衣服破了几个口子,可以用源于其他衣服的碎布缝补,而不至于毁坏衣服本身的形制和颜色。
可要全是口子—
天底下又怎麽会有全由碎布缝合出来的衣服呢?
「打扰了!」
这次跟荀况交流,
孟轲觉得儒家后继有人,
商鞅也觉得法家后继有人,
儒法都有光明的未来!
因此二人心满意足,
何博也真心向荀况道谢:
「您是世上罕见的学者,看来后世一定会有太多人成为你的弟子,延续你的智慧了!」
荀况很是谦虚,「我这样的年纪,只是因为楚王仁慈,才做了兰陵令,
怎麽敢说就能做到这样的事业呢?」
何博想起后世无数「儒皮法骨」的名人,只是哈哈一笑。
他只是说,「我想听你讲述道理,明了你的智慧,但是你看上去,精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如此,我还是先告辞,等以后再向您请教吧!」
他说完,便带着死鬼们走了。
李斯韩非过来,想要扶老师,走向后室休息。
荀况说,「不用。」
也许是跟两位各自精通儒法之学的学者谈论的很舒畅,这让荀况觉得自已老迈的身体,在此时竟然充满了力量。
「还是先去编书吧!」
荀况老了,
也开始学着先贤,将自己的学说编辑成册,用以流传后世。
他不知道自己的书籍能够流传得如何。
而他的弟子之中,
韩非和李斯,都侧重于他所说的法度,短于儒士的道德。
这让荀况总忍不住苦恼。
学生不能够延续自己的道理,并将之发扬光大,这对一个学派来说,是非常担忧的。
但事已至此,
先编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