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人是妖,还是鬼?”
午时,有叶秉烛可以见妖鬼的一炷香。他现在再看叶秉洲,却发现他浑身黑气弥漫,周身都被笼罩在一股难言又不祥的气息中。叶秉洲原本英气的脸上,布满了条条暗色的纹路,而这斑纹还蜿蜒而下,占据脖颈,钻进了他的衣领之内。而叶秉洲原本黑色的瞳孔,也闪烁着幽幽的紫色光芒,叫人观之生畏。
叶秉烛猝不及防,被吓到汗毛倒竖——任谁忽然看到自己的亲人变成这副德行,都不会太淡然的。
“他这是怎么了?”叶秉烛暗暗问道。
墙子说:“应该是被妖鬼附体了,可是自天帝绝地天通之后,妖鬼无法接触人族,再也没有能够伤害人族的妖鬼。这玩意儿是如何做到的?”
墙子想,自己的眼界还是受限于那一方皇城,太过狭窄,以为自己所见就是全部。他或许可以问问杨絮,说不定杨絮知道。
而那头叶秉洲见叶秉烛端着酒杯,迟迟不动,不由恼火起来:“五弟,还要三哥来劝酒不成?”
叶秉烛对上“叶秉洲”的脸,对方脸上本来带着嘲讽的笑容变得阴森可怖,扭曲诡异,殷红的嘴唇像是择人而噬的深渊,要将他撕咬嚼碎。
墙子暗道,和他比起来,我都不像妖鬼了。
只是此刻,墙子的所思所想亦被叶秉烛感知。叶秉烛忍不住勾起嘴角,他惊觉自己竟还能笑出来,又镇定道:“是我受宠若惊,反而在三哥面前失了分寸。三哥……莫怪。”
叶秉洲睨了他一眼,突然扬声道:“阿璨,进来!”
那一直驻守在外的大汉当即推门而入。
即使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叶秉烛看到他脸的时候,依然控制不住地乱了呼吸。
对方依旧是初见时的英武模样,不过脸上却横生了细细密密的黑色鳞片。他的眼睛亦是一片赤红,里面蕴着化不开的血色。
这妖鬼的气息……墙子觉得有些熟悉,却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何处见过他了。
“他们两个都被妖鬼附身了!”墙子道。
叶秉烛道:“我也见过你的模样,怎的不似他们这样面目狰狞?我还以为妖鬼都应当如你一般好看。”
墙子:“……”虽然他话里的意思是嫌弃那两个妖鬼过分狰狞,可墙子还是莫名欢喜起来。
名唤“阿璨”的大汉进到屋里,声音粗犷:“主人,何事?”
“我醉了,你送我五弟回去吧,父亲嘱咐的事情,你好好辅助他完成。”叶秉洲一手支颐,一手仍端着酒杯,啜饮几口琼浆玉液,“歌舞继续,不必为了闲人乱了兴致!”
灰衣大汉点头称是,不容置疑地引着叶秉烛出了房间。
精致的雕花门扉“吱呀”一声阖上,将门内的宴乐之音掩盖住。叶秉烛目通阴阳的时间已经过去,他回头一望,却见一身锦衣的“叶秉洲”陷在花团锦簇中,笑意风流。
的确与他记忆中沉敛稳重的叶秉洲大相径庭。
叶秉烛下楼,转身想要对阿璨说留步,可刚一张口,心窝蓦地传来一阵剧痛!
“唔……”叶秉烛捂着胸膛,长眉拧起,轮廓英气的眼眸盛着痛苦和气恼。
而墙子亦不好受,他自成形以来,顺风顺水,和众妖鬼插科打诨,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当即恨不得摆脱叶秉烛的肉身。可转念一想,共享五感亦是共担苦痛,他仅有一魂都如此难受,更何况叶秉烛七魄俱在?
阿璨垂眼看着叶秉烛,面无表情,双手闲闲地盘起,似乎对叶秉烛骤然遭遇的痛苦没有丝毫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