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只要自己坚持住,定然会有人来救自己。
可忽然,叶秉烛察觉到脚上一紧,他还未反应过来,一阵大力就将他狠命往水下拽去!
水下有物!
他向下看,可水里一片浑浊,什么都看不清。叶秉烛想要呼救,嘴巴一张开就灌进一大口水。他眼睁睁地看着头顶的光亮随着波光而扭曲荡漾,散作无数支离破碎的光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身体就不由自己地沉下去……
岸上的声音像是蒙在一层皮里,模模糊糊的,叶秉烛隐约还听到岳凛在大呼救命。
如果不是岳凛善心发作,又要为那个窝窝囊囊的北戎人说话,自己怎么会在推搡中落水。
或许会死吧。叶秉烛呼出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想,反正这条命其实早就该湮灭在北地的尘埃里,多苟活了那么多日子,都是从老天手里偷来的,从别人的命里偷来的。
但是叶秉烛没有想到,他会再次睁开眼。
周遭的环境明显是在水里,时不时会有一些鱼儿游过,水底的植物也柔柔地荡在水波中。头顶有远远的天光,穿透水幕艰难地投射而来,只能将此地照得朦胧。
他很诧异自己为什么能够在水下存活,但那些鱼儿毫不费力地穿过他的身体时,叶秉烛就知道了,他这未必是活着。
没想过御花园的池塘下还有一番小世界。劈石为床,为桌,为椅,俨然是有人居住的模样。
不过,他没有等多久,就见到了这里的主人。
那人一身黑衣,头发也散着,像是漆黑不祥的海藻一般。或许是常年泡在水里,他面色发白,本来俊朗的外表也带上三分阴柔诡谲。
“你是何人?”叶秉烛蹙眉问。
来人浮在叶秉烛身前,似笑非笑:“叶大人,咱们真是好久不见。你贵人多忘事,但我却一刻不敢相忘。一见了你,便赶紧邀你来水下相聚……”顿了顿,那人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一字一顿道,“与我,同做水鬼。”
水鬼?叶大人?
叶秉烛云里雾里,猜想他应该是认错人了:“我们不曾见过,何来旧相识一说?”
水鬼咧开嘴:“或许面容有所变化,但我绝不会认错!你倒是轮回转世,徒留我在这水底做不得超生的恶鬼!”
前生的账,留到今世来偿,实在是可笑。但眼下自己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死,没人不怕,他也不寄希望于任何人能够救他。一直以来,从北地到京都,从满是尸臭的荒村到锦绣遍地的皇城,他能够依靠的人都只有他自己而已。
但叶秉烛觉得便是死,也不能做个囫囵鬼:“你究竟是何人?若是日后相伴,也应当有个名讳称呼不是?”
水鬼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微昂着下巴,睨着叶秉烛,道:“我乃是杭城义军棣威大将军骆舟齐!”
骆舟齐这个名字,叶秉烛没有听过,但杭城义军,他倒是在史书和话本上见过不少次。
百余年前,绥桓帝在位时期,有两桩非常有名的事件,其一是杭城谋反,其二便是公主摄政。那起义叛军手段卑劣,在中秋节潜入宫中,投毒以害,皇室宗亲死伤大半。风雨飘摇之际,是绥桓帝的肃和公主力挽狂澜,领禁军击退叛军,才保李氏江山不倒。
这位久居深闺的公主,前二十年的人生无一字记载,但她波澜壮阔的后四十年史官落笔却褒贬不一。有人说她巾帼英雄,扶大厦将倾。有人说她牝鸡司晨,一手遮天。不过她后来终归是扶持了幼弟——也就是后来的宣帝即位,这才叫她的名声不至于太坏。
骆舟齐见叶秉烛神色淡然,迟疑片刻,故作无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