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人开始新一轮搬家,在暑假结束之前搬到四环开外的一个老旧小区。
搬家之前,郑世辉来了。得知他们要搬家,立刻要联系他在北京认识的施工队的老乡帮他们拉行李。
郑隽明说不用,他们自己没几个大件,找辆小面就行。但是他坚持,还在这儿看着他们拉走,帮着把出租屋收拾了收拾。
临走,他从布袋里掏出两个玻璃瓶,“这是你舒云姨听说你们要走,昨晚上连夜炸的辣椒酱,里面加了茄子和花生,说郑榆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还有隽明啊。”三年过去,他老了很多,“你以后不要再给我们汇钱了。当年是爸糊涂了说那些话,以后你俩好好干,把日子踏踏实实过好了。”
“噢还有这个。”郑世辉从衣服内兜掏出个存折,“这里边是我攒的,你给我们转的钱,不太多。”他把存折塞到郑隽明手里,“你们以后用钱的时候多,去了北京,还有好多东西要置办,拿着吧。”
“你爷爷奶奶总念叨你们,你们以后有空了回去,看看他们。你要是方便,我就把你俩的电话给他们,老太太岁数大了,想你们。”
郑隽明帮郑榆把最后一个包拿下楼,说:“行。”
“走吧。”郑世辉站在车下,对他们招手,“师傅开慢点儿。”
郑隽明和郑榆坐在一起,看着他,他对他们笑笑,“走吧。”
车窗落下,郑隽明递出来一张纸条,“这是我们在北京的地址。”
“欸好,好。”郑世辉小心地叠起来,“走吧,快走吧。”
郑世辉的影子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郑榆紧紧抓着哥的手,“哥,爸怎么和之前不一样了?”
郑隽明拇指摩梭着弟弟的手背,不再看后视镜,“因为他老了。”
郑榆听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却也赞同哥说的,“头发白了好多,背也驼得更厉害了。”
他看一眼前面的司机,用手机打出一行字给哥看:“哥你现在还恨他么?”
郑隽明垂眼看着这行字,光标在末尾一闪一闪,郑隽明单手摁动手机,删掉这句话中的几个字,删删减减,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字和一个问号。
郑榆看了看,收了手机,凑到他耳边说:“哥,我知道你们当年吵架全是因为我,反正你恨我就恨,你不恨我就不恨,我永远和你站在一边儿。”
郑隽明偏过脸,看窗外,把郑榆的手拉到身前,摸他手上的疤。
八月底,趁着离开学还有几天,凑着郑隽明不忙的日子,他们回老家去看爷爷奶奶。
老人们老得更快,像截枯树根,蹒跚地抱住他们。小时候要仰视的人,现在要弯腰才能抱到。
爷爷奶奶也是这两年才知道他们出去住,骂了郑世辉一通,现在见到他们,哭哭啼啼个不停。
郑隽明和郑榆并排坐在炕上,手上塞满了水果、糖,老人当他们还是几岁的小孩子,什么都要他们尝尝。
说起小时候的事儿,大都郑隽明记得,郑榆光跟着乐,指着墙上的照片问:“这是我几岁啊?”
“四岁。”郑隽明看一眼就知道,郑榆拍手夸他真厉害,奶奶说:“你哥哥从小把你看到大,连根头发丝往哪长都一清二楚。”
“是么?”郑榆闹:“哥,我考考你,我左边第五十六根头发往哪长?”
郑隽明摁住他的头,“拔下来看看就知道了。”
奶奶看着他们闹,笑得合不拢嘴。郑榆想,这里真好,奶奶身上有让人安心的胰子香,空气中有村里房子独有的木头味儿,哥哥在这里很放松,笑过好几次。
郑榆是哥哥肚子里的蛔虫,他知道,哥和他的想法一样。
两只雏鸟相依为命没什么不好,但是如果有大鸟愿意飞过来,把他们罩在暖和的大翅膀下面,雏鸟也会感动得叼下自己最柔软的绒羽羞涩奉献,说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