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讲述比周外婆的更加详细。
最开始咬着牙离婚后,单身女子带着幼儿寡母,生活和工作上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来,那时候大概已经有了抑郁症的苗头,但谁也这个闲情去看诊吃药呢。周舒清是直到出了国,才第一次从金发碧眼的外国医生口中听到“重度抑郁症”这个词。
Major depressive disorder. 三个单词囊括了她那几年在国内遭受的所有。
努力挣扎了好几年,眼看着生活要好了点,又发现了乳腺癌,她的生活像游戏机里的背带裤小人儿一样,闯过了一关,又有一关。
她解不开自己生活的结,借口工作忙,养病,照顾婆婆……逃避国内的家里,只月月寄钱回去,证明自己对那个家还有责任和牵挂。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问自己,如果当年没有生下女儿……
然而What if这样的假设性命题从来不会在生活里发生,“你当我是懦弱也好,自私也罢……我确实是对不起你们。我做人,只顾了我自己。”她低声说,泪水又从她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周念南看着她:“我和外婆很好,你寄回来的钱让我们过得不错。……你呢?这些年,除去生病的其他日子,你过得好吗?”
她其实是知道答案的,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她的手,她的眼神,她的笑容……都能说明很多。
周舒清的视线挪向窗外,阳光灿烂刺痛双眼,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温哥华的气候很好,你方叔叔对我也很好。这些年,只有他给过我最多的安慰。”
周念南心中动容,没忍住偏头看向大厅的那头。
像是感应到她的注视,张延卿转过头来,遥遥向她挥手,目光里藏着掩饰不住的关心和温柔。
她也冲那边笑一笑。
“……你要是愿意的话,现在来加拿大玩,可以去北边的黄刀看极光。我看你的朋友圈有说想去冰岛是不是?也不用跑那么远的。”周舒清的情绪平静下来,提起她曾经在朋友圈发过的内容。
那时候周念南疯狂迷恋韩国的一位综艺导演,他出了一本自传性质的游记,一半写他做综艺的思路和笑泪,一半写去冰岛追极光的内容,她才被种了草,在朋友圈里提了一句。
“嗯。”她还是点点头,“如果有时间的话。”
周舒清接上她的话:“你可以带你男朋友一起来。他对你很好。”无论是那天追悼会上突然的发难,还是今天给她披衣服的细致,都能看出来这个年轻人的用心和维护之意。
女儿的眼光比她的好,她没能做到的,这个年轻人都做到了。
周念南夹起甜品架最上面一层的可露丽,一分为二,将另外一半切给周舒清。巧克力外皮酥脆,里头微酸的桑子和甜腻的软心混合,交织出独特又和谐的口感。
两人静默着分食完一个小小的甜点。
周舒清侧身从小牛皮坤包里掏出一张卡,推到她面前:“这里面有五十万,是给家里装修用的。原本之前你外婆说的时候我就打算给,你外婆说家里还有不肯要,我就直接存卡上了。”
周念南推拒,周舒清掰开她的手掌放了进去:“家里也有我的房间,我也要出钱的,”又扔下重磅炸弹,“你方叔叔也快要退休了,我们打算以后一半的时间留在国内。”
周念南被这个消息震住,不妨周舒清扔出第二个王炸:“这次我晚点儿再回去看你外婆,还要在这边办一些手续。”
章老太太的遗嘱将自己的财产一分为二,章家姐弟一人一半。八十年代以七十多万港币购下的旧宅,现在转手卖出去逾两千多万港币。
周舒清既做了回国的打算,手上的公司也打算结业。
母女两在酒店门口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