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烦躁且复杂的情绪在他的心底炸开,梁也短暂地闭上眼,只觉得吸入的冷气比烟还要呛人。
张安冲着杨今说:“我他妈看你不爽很久了,你到底啥意思?每天搁这儿等也哥干啥呢?”
“我知道,也哥不就是帮过你一次么?我不知道他帮你啥了,他不乐意说,那是因为他人好,不想把你那些破事儿往出说。”
“你倒好,人帮了你,你还他妈害人,每天搁这儿等等等,哪有一个男的每天都来等另一个男的的道理?恶心死了——”
“你们三个围在这儿干嘛呢?”这时,一个清亮的男声从后方传来。
梁也回头看。
是教电工的方老师,和杨今戴着一样的细边眼镜。梁也对他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但年级里很多似乎学生都挺喜欢他,很多人夸他温柔。
张安跟见着宝似的,上前说:“老师那个人是同性恋,咱是不是得举报到条子那儿去啊?还是给他拉精神病院——”
梁也一把将他拽回来,终于斥道:“你他妈闭嘴啊。”
这时,方老师走到杨今跟前,询问他:“同学,你是哪个学校的?”
杨今才怯生生地回答:“三中的。”
方老师露出一丝惊讶,又问:“三中的,你来这儿做什么?”
杨今绷着唇没说话,看了梁也一眼。
他眼神里求救的信号转瞬即逝,立刻转为绝望——大抵是觉得梁也不会再救他了。
操,事态怎么就忽然变得不受控。
三中那帮人欺负杨今只是为了要钱,但他身边这群小痞子可都是真枪实弹的痞,喜欢就是喜欢,恶心就是恶心,骂起人来全世界最难听。
如今同性恋是人人喊打的疾病,方老师说不定会上报学校,学校说不定会联系三中,那么……
不,他不能毁了杨今的人生。
张安上前一步:“老师他来骚扰梁也,搁这儿都蹲守了一个月了,哪有男的蹲男的的道理,他肯定是同——”
“谁他妈说不认识?”梁也拨开身边的人走到杨今身前。
“你们他妈能不能不懂别瞎添乱?我跟你们说的‘帮过他’那都是胡诌,是,他就是来等我的,非要我把我爸的事儿从头到脚揭一遍给你们看?”
梁也拉过杨今的手腕,把他扯到任少伟和张安跟前,“他,他家,和我爸的死有关系,他家和我家闹呢,细节还要听吗两位?”
融雪的时候天地间总是变得寂静,沉默发生得急也结束得快,那个瞬间梁也只捕捉到身后人急促又被刻意憋住呼吸声。
烦。
他搞不懂,他搞不懂杨今,更搞不懂自己。现在知道慌了,早干嘛去了?知道这好学生是同性恋还任凭他跟踪半个月,说真的,他要每天都冲杨今说一句“我不喜欢男的”,今天也不至于闹到老师面前。
任少伟露出老好人憨笑,解围道:“也哥,我本来也没觉得有啥,张安他也是——”
“谁他妈再说一句同性恋,”梁也脾气上来了,没心思跟他打圆场,“明天铁索大桥下边的空地见,看看到底我是同性恋,还他妈是你爹。”
梁也转身,对方老师说:“方老师对不住了,我这人讲话粗俗,您见谅。打架,估计这俩孙子是不会打的,您明儿也不必费心找老师去铁索大桥下边蹲着。还有……”
梁也朝身后一瞥,伸手,在下意识拽着杨今手腕之前,转而拽了杨今的书包,“我的家事也不劳烦您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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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拽着杨今的书包一路将他拽到死胡同来的,一路上思维好像被哈尔滨的冬天封冻,无法思考。
所以杨今跟他说那句“梁也,对不起”的时候,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烟不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