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殊楠抓着外套,静了几秒钟,说:“我回去把钱折算给你。”
“算了吧,一件外套而已,我还给得起。你看看你现在,又病又穷的,真是没眼看。”
说完别过脸,一副很倒胃口的样子。
程殊楠慢慢将外套穿上,将拉链一直拉到脖子。白日晚看到了,忍不住又要说两句:“你是有多冷,知道冷不知道多穿点?真是受不了你。”
程殊楠突然抬眼看过来。
眼珠很黑,上面浮着一层水雾,有些呆,好像在认真理解白日晚的话。
这一眼像在人心里点了火。白日晚不知怎么被他看得有点慌,他不太习惯这样的程殊楠。算起来他俩见面就吵,但这几次遇到,倒都是他在口出狂言。
他摆摆手,烦烦躁躁地走了。
走出去没几步,沈筠凑过来,似笑非笑拦住白日晚。
“你喜欢他啊。”
“啧,沈先生,虽然您财大气粗我惹不起,但您也不能胡说八道。”
白日晚冷笑一声,说完回头看一眼程殊楠的方向,人早就不见了。
外套给了程殊楠,他自己怪冷,绕开沈筠头也不回走了。
程殊楠漫无目的地走。酒庄很大,深处还有一片人工湖,四周亮着景观灯,能看到水下游动的锦鲤。
夜晚很安静,热闹被层层叠叠的绿植和建筑物隔绝。
他坐着发呆,脑子里突然想起小时候看太宰治的《鱼服记》,天真敏感的少女受到无法原谅的伤害之后跳下瀑布,变成一条鱼,从此再也不必回到现实中让她痛苦的人身边。
不知道坐了多久,久到梁北林找过来。
梁北林站在几米开外,静静看着程殊楠。两人谁都没说话,程殊楠眼睛盯着水下的锦鲤看。最近他们常常这样,彼此相对无话可说。
视线最后落在程殊楠外套上,梁北林有点不悦,眉眼冷下来:“谁的外套,脱了。”
里面的衬衣沾了水,又坏了,没法看,程殊楠这会儿贪恋着外套的暖,不想脱,便小声反驳:“我买了。”
“买了?”梁北林说了一个品牌名称,“买的谁的,你有钱?”
程殊楠裹了裹外套,好似没听见梁北林的话。
梁北林等了一会儿见人没动静,脑子里已经过了一遍今晚来客,很快想起来这件白底绣金边装饰的棒球服在谁的身上穿过。
他忽而往前迈了一步。
程殊楠立刻站起来,踩着石头往后退了一步,说:“我脱,这就脱。”
拉链拉开,程殊楠将这件昂贵的外套脱下来,扔在岸边湿滑的草坪上,露出里面破烂湿掉的衬衣。
梁北林看清了那件衬衣的样子,脸色一变,正要说什么,程殊楠突然打断他:
“你能不能先离开十分钟,我还有件事没做,很快就好了,真的,十分钟就好,到时候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晚风如刀,刮在他裸露的肌肤上,明明是初秋,却生出些不能忍耐的寒意来,让他从外到里都是僵冷的。
十分钟后,他能不能也变成一条鱼,能不能再也不觉得冷。
程殊楠站在岸边,映在水里的暗影都是瘦骨嶙峋的。他睁着很圆的眼睛,说话的样子像在无意识地呓语。
整个人像夜间凝成的一道白雾,随时都会消散掉。
很突然地,梁北林心中闪过一个模糊却危险的念头,那念头太惊悚,让他脚步狠狠钉在原地。
他靠近了程殊楠一点,强压着冷静问:“十分钟,你要做什么?”
程殊楠木木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说不出答案来。
梁北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