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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言,暗恨难眠——

他即将带着这样不甘与怨怼,死在异国他乡。

怜枝心一横,直直朝棚门上撞去,可就在他额角即将触及那冰冷粗糙时,忽然横出一只手挡住了他的去路,他被揽进一个明明温暖,却让他心底发寒的怀抱里——

是斯钦巴日,他将怜枝圈进怀里,将怜枝的脸埋进他的胸膛,他扣在沈怜枝后脑的手不住颤抖。

而沈怜枝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斯钦巴日促而不稳的心跳声,还有刀锋划过人骨肉的豁然闷响,“喀”的一声,人血喷溅而出。

怜枝鼻端萦绕着浓郁的血腥味,这股血腥气使得羊群不安地叫起来,在这样混乱的时刻,斯钦巴日将他松开了,怜枝这才得以看清眼前的一切——

头颅骨碌碌的滚在地上,人的身躯像被砍掉的树一样倒下来,大股大股的血狂乱地涌出来,地上绯红一片。

斯钦巴日红着眼睛,哪怕人已死透了,他还要红着眼睛高举起刀,刀尖一下接着一下地深捅进早已死透了的人的身躯内,“扑哧扑哧”的响声让人脊骨生寒。

那死人的血都快流干了,可斯钦巴日还不停手,他失心疯一样,毫无章法地挥弦月刀将那尸身劈得稀烂,劈的碎骨碎肉横飞。

而怜枝只是出神地望着这地狱一般的血腥情境,面色灰败双眼无神,整个人瘫在地上,好像这一切……这一切都与他没有半分的干系。

羊群被惊扰的高声叫唤起来,这喧嚷声将已入梦的夏人们惊醒了,他们举着篝火循声赶来,而后便看到了这样一幕——

若非是亲眼所见,恐怕一辈子都难以想象的一幕。

斯钦巴日,这个极度高傲,视落泪为耻辱的少年单于,他跪坐在浑身打着哆嗦的怜枝面前,颤抖着两只手为他披上羊皮袄,他的眼泪终于无可遏制地淌出眼眶,一滴接着一滴地砸在地上。

他僵着手将怜枝蓬乱的发拨开,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擦去怜枝面上的脏污与泪痕,斯钦巴日哭泣着俯身亲吻他的眼皮,他的脸颊。

斯钦巴日哽咽着叫他:“怜枝……怜枝……”

“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

沈怜枝垂着的眼皮因他的话而颤了颤,他抬起眼,纤浓的睫羽如墨蝶——他终于愿意看斯钦巴日一眼,他终于愿意理一理他。

可等斯钦巴日听完了他说的话后,他宁愿沈怜枝像先前一样对他熟视无睹。

怜枝用气音说:“斯钦巴日,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这么难过?”

“他想对我做的事……你不是也对我做过吗?”

“你与他,又有什么不同。”

斯钦巴日眼角还挂着泪珠,沈怜枝这短短几句话,惊雷一样将他劈愣、劈死在原地,这话像一双大手,将蒙蔽斯钦巴日双眼的那层厚布给扯开了——

妒火,愤怒,怨怼,不甘心,这些种种都如同雾一般散去,斯钦巴日终于看清了沈怜枝……看清了怜枝满身的狼狈,红通通的手以及那双死寂默然的眼睛。

斯钦巴日通体生寒,他做了什么……他都做了什么?

他究竟,做了一件怎样的蠢事!

这时候他的恐惧,几乎比他先前看到怜枝股间的血时还要深刻……

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