瞟……恰好瞟到不远处那抹洁白之上。
沈怜枝眯着眼辨别一瞬,继而大骇,穿了一半的鞋也蹬掉了,抬手指着边上那张狐皮:“怎会如此?那物……那物怎的还在这儿?!”
小安子见状惶恐道:“阏氏,那张狐皮……是几个侍从从王帐外拾掇回来的,她们以为这是大王赏赐给阏氏的珍物,故而……”
“珍物,什么珍物……”怜枝右手扶额,面孔青白,褪去的恐惧与厌憎又有卷土重来的势头,他那左手几乎挥出了残影,“拿走拿走。”
他忿忿道:“这群蛮人真真是欺负人,哪有人赏人用的这等秽物?不过是故意欺压我罢了!”
实在不怪怜枝会这样想,这斯钦巴日但凡赏他一件竣工的旧狐皮,沈怜枝都不会如此反感,偏偏这是一张还淌着血的,刚剥下的狐皮。
沈怜枝以为,自己虽然不太聪颖,但也不至于愚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至少他还会察言观色——自己前脚才闹出那样的事端,后脚斯钦巴日就送了一张血淋淋的狐皮过来,这是何意?
怜枝早已品咂出来斯钦巴日的言下之意——这少年单于的意思,是他沈怜枝要是再敢闹腾,下一个被剥皮的,就是他自己了。
这哪里是赏赐?分明是敲打、警戒!
沈怜枝实在不愿将那玩意儿放在跟前,弄得自个儿吓死了自个儿。
小安子捏着狐皮的一角,在王帐外转了一圈。他没敢真扔了,只扔在王帐某个犄角旮旯里头,以防皮毛支棱出来碍着怜枝的眼,还挺嫌弃地补了两脚,给狐皮踢到皮箱后头去了。
主仆俩相伴用了些黍粥便将晚膳给对付了,怜枝皱着眉看着碗里的粥食,越发想念周宫中精致的佳肴点心,真是宁可饿死,也不肯再多吃一口。
饭后,沈怜枝草率地擦了擦身子,挺郁闷地爬回榻上。
他正眯着眼睛硬逼自己入眠呢,忽听得风声四起,王帐内也不知怎么的窜入一股冷气,吹得沈怜枝浑身一哆嗦。
这寒意硬是将怜枝所剩无多的睡意给一扫而空,沈怜枝心里头起了火儿,“噌”一下坐起来,却在转身认清帐内人的那一刻,硬是将口中的话给咽下去。
王帐内静得落针可闻,怜枝与小安子注视着来人,面上俱是明晃晃的讶异之色,尤其沈怜枝,那双眼中还隐含着几分排斥——
这自然被斯钦巴日捕捉到了,他不愉地挑起一边的眉:“怎么,阏氏不乐意见我?”
“本王的帐子,本王还来不得了?”
“大王…大王误会了,怎么不乐意……”沈怜枝暗恨这小畜生眼睛与鹰一般尖,又怕再他看出什么端倪,快速地将脑袋给低了下来,眼不见为净。
怜枝心中懊悔——他给忘了,这顶破帐子还是这小蛮人的地盘,夜间相见不可避免,只是他白日里才“大闹天宫”一通,斯钦巴日又绝非善类,恐怕自己是没好果子吃的。
斯钦巴日还带着外头的寒气,步步逼近时叫怜枝浑身一哆嗦,也不知是冷还是怕,他咬着下唇,大气儿不敢出。
“……”斯钦巴日上下瞟他一眼,见怜枝默默无言,还以为他是将自己先前的话听进去了,学乖了,不由多了几分好颜色,“阏氏休憩的这样早?”
斯钦巴日以为,自己对这沈怜枝虽说没太多情意,可这人到底是自己的阏氏了,既已阴差阳错地结为了夫妻,那便好好的过日子。
沈怜枝这么怕他,活像耗子见了猫,这也没什么意思——斯钦巴日认为这要改,故而态度软和下来,挺想与怜枝温存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