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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能让你毁了这里,”

皎洁月光下,“姜桓”微微张大眼睛,随即轻笑出声,露出一个跟这张老实面相格格不入的圆滑的笑。

他也不装了,问:“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幅姜桓皮囊下的灵魂,不出意外正是“昏迷不醒”的袁祈。

那夜他在巷口看见姜阿公招魂,第二天早晨就做出这个决定。

帐主已然就是能够不受时间约束自有行动的姜阿公。

袁祈虽然分不清楚对方的执念究竟是哪个,可让一个父亲再见儿子一面,这点事还是做得到的。

于是在昨夜喝醉后,他故意从姜阿公的话中套取姜桓的信息。

纪宁画的符,他施的术。

用对方叙述的模样,做出真真假假的迷瘴。

寻常“大师”只懂得用符水让死去之人短暂上阳间一会,甚至不能说话,只是镜花水月的相见一面。

可袁祈不同,他能以阳间人冒领阴间皮囊。

这是堪称邪术的东西,弄不好,自己会落个天残地缺。

但风险大也意味着术法强,这样做出来的“表象”以假乱真,极难被察觉。

姜阿公低下头,两只手无力垂在膝上,沉默片刻,他用力搓了把脸,喉咙中传出一道凄厉又不成声的呜咽。

袁祈侧瞥了眼,他是施术者,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术不成,问题出在那里。

在渐起的哭声中逐渐明白——姜阿公说了谎。

他施下迷障的依据是姜阿公说的那些话,倘若他说的不是真相,那自己做的这些也自然都是假的。

哭声在静匿黑夜中回荡,当下袁祈也不了解是什么情况,只好按兵不动静静等他哭完。

过了许久,悲恸啼哭才被姜阿公克制着一点点压下。

“阿桓没有去打仗,我骗了你。”

姜阿公用掌根擦拭脸上的泪水和鼻涕,磕磕绊绊说:“我的桓儿,是个可怜的孩子,小时候我没看好他,他被倒下来的架子埋进去,被挖出来后,发了三天高烧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可从此也瞎了只眼,腿落下了病根,不能走路。”

袁祈心说这跟先前说的确是不一样。

“那之后,他就病在了床上,不爱笑了,话也少了,几次寻死,也都被我拦了下来。”

当他看见袁祈时,他就想,如若没有遭逢劫难,他的的桓儿也该是这幅样子,四肢健全,爱笑,说话好听。

他的儿子,本就该这样。

所以当提起儿子时,心中愧疚让他下意识说了谎,将他说成是个健康、懂事,却又不得不离家的孩子。

这些话是自己从心底流出来的,等到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只好就着谎话继续圆下去。

姜阿公磕磕绊绊说出实情,“桓儿因为伤病,躲过了征兵,我叫他活下来,却……没能保住他。”

他痛苦地揪住胸口衣衫,回忆当年,依旧痛的不能自己。

“那年仗打在村外,闹了兵匪着了大火。”

“我拼了命把桓儿背出来,可老天爷不给活路,所有的东西都烧了。”“那是冬天,一场大雪后我们连半碗汤都没有。”

“我背着桓儿,跟上人群,一直往北走,想找口吃的,想找个能遮风挡雪的地方,哪怕有个山洞,有张破草席也行……可是没有……”

袁祈没经历过,但他听说过乱世,饿殍遍野,食不果腹,连路边死麻雀的肚子里,都是石子。

姜阿公深深吸了口气,晶莹眼泪泛着蓝色光晕滴落在地。

他这一生,督工建造了数以百间房屋,无数贵人住在他盖的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