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清到访的客人,有些错愕:“大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坐!看茶。”说罢咳了两声,但并未起身。
慕容敢坐下来,发现居然还烧着地龙,不由得皱眉:“陛下身体可是不适?”
萧烨又咳嗽两声:“日前感染风寒,久未痊愈,故此畏寒,让大将军见笑了。”
慕容敢皱起眉头:“可寻医问药了?怎地不让人来老夫府上知会一声,老夫好为陛下延请御医。”
萧烨用手掩住嘴:“些许小恙,岂敢劳烦大
将军。”
慕容敢打量着眼前的萧烨,已经枯瘦如柴,那双眼充满了疲惫与颓然,了无生气,明明还不到三十岁,那模样却似四十岁,果然际遇会改变一个人的精神气,从而影响到人的相貌:“陛下千万要保重龙体,还有多少事等着陛下去做呢。”
萧烨自嘲地笑了一声:“如今我乃一流民,大将军休要取笑。”
慕容敢正色道:“陛下看老夫像是在说笑?”
萧烨默然不语,良久,长叹一声。
慕容敢说:“陛下是景平帝亲封的太子,乃真龙天子。目前的状况只是暂时的,终有一天会回归正位的。”
萧烨剧烈咳嗽起来,许久才停下来,喘息道:“大将军此番前来,不是为了安慰我吧?”
“当然,陛下何须老夫安慰。陛下这些年卧薪尝胆、韬光养晦,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回到建业,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慕容敢死死盯着萧烨的脸。
因为剧咳,萧烨青白的脸泛起了一点血色,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谈何容易?”
慕容敢说:“陛下有鸿鹄之志,想必不愿意在这破败小院中寂寂无名了却余生吧?”
萧烨抬眼看他:“你们的陛下愿意借兵支持我夺回皇位?”
慕容敢摇头:“何须借兵!陛下这些年想必对安国的情况也了如指掌,如今萧彧刚愎自用,一意孤行,没收了所有贵族的田地与私产分发给贱民,民间早已怨声载道。陛下只要回去,悄悄联络那些旧贵族,找个机会,将萧彧拉下马来,这安国不还是你的囊中之物?”
萧烨喃喃地说:“你让我回建业?”
“正是,比起萧彧,老夫相信安国那些贵族们都更愿意支持陛下你。东戎与安国有商贸往来,每日都有商队出发去往彭城,陛下只要混在商队中,稍作乔装打扮,便能顺利回到安国。至于接下来该如何,陛下在建业经营多年,不会毫无根基吧?对了,我家陛下愿意为陛下提供一笔复国费用。韶华易逝,陛下还能蹉跎多少载呢?”
萧烨闭上眼睛,许久没有说话。
慕容敢也没再说话,只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萧烨睁开眼,眸中显然比之起初有了光亮:“多谢你家陛下美意。我回。”
慕容敢抱拳:“那就预祝陛下马到功成!老夫将会派一队死士保护陛下。”
萧烨淡淡道:“多谢!”
五月初五,端午节,家家包粽子、挂艾草菖蒲,整个建业城中漂浮着苇叶、菖蒲与艾草的清香,百姓聚集在秦淮河边等着看赛龙舟,节日氛围异常浓重。
今日朝中节休,官员们都不上朝上衙,在家过节。
萧彧难得偷闲,打算好好放松一下,难得裴凛之也在家,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好好过个节。
一大早,萧彧便叫过阿平:“阿平,来给你绑根五彩绳,这样便能驱邪避祟,一整年都平平安安了。”
阿平乖乖地伸出手,任由萧彧给他绑绳子:“爹爹,今日能去看赛龙舟吗?”
萧彧将绳子系好,说:“你想去,咱们便一起去。”
裴凛之从外面进来,说:“想看龙舟,在河边找个楼台看一看得了,不要往人群里钻,人多眼杂,不安全。”
萧彧说:“也好。可有合适的地点?”
裴凛之说:“一鸣茶社就挺不错,一会着人同林海打声招呼,让他将二楼位置最好的雅间腾出来。”
虽然不能就
近看龙舟有些,但阿平也没有表示不悦,毕竟爹爹的安全最重要,不能给侍卫们添麻烦:“好,那我们赶紧用早膳,然后去看赛龙舟。”
一家三口吃完早饭,又吃了粽子,乔装打扮了一番,一起出了宫。
果然是过节,城内热闹非凡,街头人头攒动,沿街都是各色小摊小贩,孩子们在街头嬉闹,充满了人间烟火气,萧彧就爱这样的氛围。
无奈他做了皇帝后,就很少享受这样的人间烟火气了,因为他的安全始终是个隐患,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是不会轻易出门的,他又不愿意给侍从们增添压力,就放弃了这点爱好。
今日出门,虽然没有弄排场,但前后左右的侍卫也是重重叠叠的,一直护送着到了一鸣茶社。
林海早就在门口迎着了:“郎君来了,雅间已备好,这边请!”
萧彧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茶社,说:“今日不营业?”
林海说:“知道郎君来了,便谢绝了所有客人。”
萧彧本不想弄得这么显眼,但既然都谢绝了,总不能又改口再放客人进来,增添侍卫们的压力,便说:“罢了,我们看看龙舟赛便回,上去吧。”
阿平最心急,因为他已经听到了鼓点声,三步并作两步便跑上楼去:“爹爹,快点,比赛要开始了。”
“来了。”萧彧与裴凛之相视而笑,踏步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