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裴徊光走在桥上人群中,偶尔肩臂与人群磕绊。撞了他的人后知后觉将他认出,顿时吓白了连,两股战战。更有胆小者,吓得尿了裤子。
裴徊光谁也搭理,提着手里的桂花糕,慢悠悠地穿过人群。
他隐约听见熟悉的声音,侧首望向桥下。是苏翰采和另外两个朝臣一边走路说话,苏翰采满脸喜色拒绝了两位同僚,急匆匆地归家。
因为他的独子媳妇今日生产。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家中人口不旺,这独子是他的老来子,偏这老来子成婚十余年,才有了孩子。
苏翰采偷偷找算命先生算过,这一胎是苏家单传的男郎!
裴徊光面无表情地站在桥上琢磨了一会儿,跟去了苏家。
裴徊光到苏府时,苏翰采的小孙子刚出生,老头子和他儿子聚在一起,终于盼到产婆将孩子抱出来。父子两个抢着要抱孩子时,下人禀告裴徊光到了。
一听裴徊光这个名字,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苏翰采皱眉,刚要出去迎,裴徊光竟直接迈步进来。
“掌印忽至陋室,有何事啊?”苏翰采硬着头皮开口。
“咱家听说苏公子喜得千金,过来看看。”裴徊光慢悠悠地走进来,直接朝产婆怀里的孩子走去。
苏公子本能地挡在儿子身前。
谁也不见裴徊光动作,一股力道竟直接将苏公子推开,让他跌坐在一旁的圈椅里,然后再也动弹不得。
“裴徊光你要做什么!”苏翰采冷喝。
裴徊光面无表情地掀开裹着新生婴儿的小被子,看见是个小郎君,他慢悠悠道:“苏家千金长得不错。”
“什么千金?”苏翰采皱眉。
裴徊光转过身来,冷目望向苏翰采,一字一顿:“苏家千金。”
明明是个男郎,他为何说是女儿身?苏翰采目光几经变化,飞快地揣摩着裴徊光的意思。
苏公子却急了。他动弹不得,怒道:“你这阉狗生不出儿子,要去抢别人家孩子吗!”
苏翰采一惊,急忙瞪了儿子一眼。
“啧。”裴徊光笑笑,“好主意。”
“你!”苏翰采指着裴徊光。
裴徊光在圈椅里坐下,慢悠悠道:“咱家与这孩子有缘,今儿个认了这个干闺女。”
干闺女?苏翰采慢慢反应过来——裴徊光似乎没有把这孩子抢走的打算?
可是这是个男娃啊!
裴徊光漠然地抬抬手,指腹碰了碰产婆怀里小孩子的脸,开口:“拿纸笔来,咱家给干闺女起个小字。”
苏公子无助地望向苏翰采。苏翰采犹豫之后,令府中下人招办。
裴徊光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为昱”二字。
他撂了笔,再要一把小刀。
苏翰采咬咬牙,再照办。
裴徊光长指捏着小刀,慢条斯理地小孩子肩头打了个叉。疼痛让小奶娃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你不要太过分了!”苏翰采脸色铁青。
裴徊光放下小刀,拿起来时提着的桂花糕,起身往外走。经过苏翰采时,他拍拍苏翰采的肩,命令:“好好照顾咱家的干闺女。”
裴徊光走了。
苏公子终于能动了,他来不及去看哇哇哭的儿子,快步走到父亲身边,求助问:“父亲,这阉狗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在婴孩的啼哭声中,苏翰采毫无头绪。他猜不到裴徊光的用意,他只知道,裴徊光要这个孩子男扮女装长大,且在他身上做了记号,不准苏府替换这孩子!
不依会如何?
苏翰采担忧苏家上上下下会在一夜之间消失。
好半晌,苏翰采长叹一声,道:“记住了,这孩子是个女儿身。”
·
翌日。
年初二,忽将大雪,天气极冷。凤舆停下来,沈茴将手里攥了一路的暖手炉递给沉月,抬起手搭着裴徊光的小臂走下凤舆。
沈茴站稳,目光落在裴徊光左手,见他的小手指缠着雪色的纱布。
“手怎么了?”沈茴低声询问。
裴徊光神色如常,随口说:“不小心切伤了。”
沈茴蹙眉,还想再问,大殿已在眼前,只好先沉默地迈步进去,走向珠帘后的座位。
今日是齐煜正式祭天登基后的第一个早朝,也要在今日早朝上颁布新的年号,今天上朝的臣子也比往日更多。
苏翰采频频望向裴徊光,目光中的悲愤毫不遮掩。他的目光太过明显,被其他朝臣都惊讶地看在眼中。
照办是一回事,生不生气是另外一回事!
他老来子的老来子,苏家单传的男丁,就这么男扮女装地养大?这叫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