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奇怪」来形容,是因为他眉毛和头发上结满霜花,仿佛遭刚遇了暴雪;
破破烂烂的衣衫一半满是划痕和冰渣,似乎被冰锥等锐利物品刺破,另一半出现焦黑,又仿佛和雷霆丶火焰之类的东西有关;
脚下的一双鞋子布满泥污,似乎刚从沼泽拔出来;裤腿还有魔兽撕咬后的齿痕显然被魔兽所袭击过……
总之,这男人仿佛遭了天谴一般,全身上下被各种稀奇古怪的麻烦祸害了个遍,简直是一个大写的「惨」字。
而看到池中清澈的泉水,男人忍不住抿了抿乾裂的唇:
「尊贵的巨人,我旅途至此实在饥渴难耐,请您行行好,让我饮一口这清冽的甘泉润润嗓子吧。」
本来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密米尔听到这无不熟悉的说辞,脸色顿时黑成了锅底,当即就要抄起手杖和对面拼命:
「奥丁,你小子又来诓我!」
然而,势大力沉的手杖竟被一只轻轻抬起的五指攥住,那挂满霜花的脸上绽放出和煦的笑容:
「您就是智慧巨人密米尔吧?奥丁回到仙宫之后,可是一直把您挂在嘴边。」
感受到对面那陌生的气息,密米尔顿时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忌惮地看了一眼在对方手中纹丝不动的藤杖,冷哼询问:
「你是谁?」
「我叫洛基,是奥丁的血盟兄弟,今日特地奉他的命令,来约顿海姆探望您老人家。」
「探望我?」密米尔一头雾水。
「托您上次让他饮下智慧泉水的福,他从世界树中领悟到了一些非常有价值的东西,想和您分享,以表示对您的感谢。」
洛恩微笑回答,同时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勾勒出几道卢恩符文的轮廓。
但为了完成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他有意在关键之处写错几笔,让这些符文看起来别别扭扭,似是而非。
密米尔看着眼前的这些半成品,不由急得抓耳挠腮,连声嘟囔:
「不对,这符文的痕迹不应该是这样啊!喂,小子,你到底会不会?」
作为追求「智慧」的巨人,他自然对这种代表神秘与文明的符号,无比渴望,迫切地想要将其掌握。
对此,洛恩双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
「抱歉,这东西是奥丁先领悟的,我也是一知半解。如果您想学原本的大卢恩,恐怕需要去仙宫坐坐。」
「是奥丁这麽告诉你的吧?」
密米尔警惕地看向眼前的阿萨信使,收敛起脸上的渴望,口中一阵冷笑。
显然,作为常年饮用智慧泉水的巨人,密米尔也不傻,一眼就看出了奥丁的目的,不耐烦地挥手。
「他想让我背叛约顿海姆,去仙宫为阿萨效力?约顿海姆和仙宫是敌非友,你们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您不知道?」
洛恩惊讶地看向密米尔,眸中流露出一丝诧异,
「现在约顿海姆现在已经和仙宫休战,双方有意和解。但双方目前还缺少一个德高望重的中间人来弥合矛盾,所以奥丁希望您能上仙宫小住,为为约顿海姆的巨人们发声。毕竟,您既是他的血亲,又是巨人一族中最有智慧的长者,整个约顿海姆只有您才最有资格接替乌特迦·洛奇,成为约顿海姆的新王。」
如此庞大的信息量和如此爆炸性的信息,让密米尔一时间有些发愣:
「等等,乌特迦·洛奇怎麽了?」
「我和他在铁森林打了个赌,侥幸赢了一场,按照约定,他会卸下约顿海姆之王的职位,不再插手九大国度的发展,所以现在约顿海姆的王权正处于空悬状态。」
洛恩如实回答,眸中同步泛起了疑惑,
「约顿海姆发生的事,最近没人和您说过吗?」
密米尔闻言,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此刻,洛恩似乎也反应了过来,顿时有些义愤填膺:
「您好歹也是始祖尤弥尔的直系血亲,还枯坐在这里,为约顿海姆守护智慧之泉千百年。连这麽重要的事都不告诉您一声,他们简直没把您放在眼里!这也太过分了吧?谁下的命令?」
「夏基!一定是夏基!」
密米尔阴沉着脸回答,心中无名火起。
开战之前,乌特迦·洛奇取走了一部分智慧泉水,赐予了山巨人夏基和他的女儿斯卡蒂。
由于隐约猜到这位「霜巨人王」的真实身份,密米尔自然不敢阻拦。
而在这之后,他依旧奉命在智慧泉水前看守,浑然不知道前线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
「难怪!」
洛恩似是恍然大悟,看向密米尔的目光多了几分严肃,
「您恐怕还不知道,夏基和他的女儿全都掌握了卢恩符文,貌似是乌特迦·洛奇赐予他们的。如果山巨人那头要对您不利,您一定要小心!」
「他敢!」
密米尔勃然大怒,一张老脸气得通红。
在约顿海姆这片被冰雪笼罩的国度中,霜巨人才是主流,山巨人属于附庸。
化身为乌特迦·洛奇的命运主宰奥尔维格上位,他没什麽好说的。
但夏基区区一个在山腹里打洞的地老鼠,凭什麽骑到他的头上?还掌握了蕴含着世界大秘的卢恩符文!
这不公平!
看到密米尔气的跳脚的模样,某个拱火成功的诡计之神心中一阵坏笑。
看来即便是拥有智慧的巨人,也未必能看穿名利和权欲。
小小的约顿海姆之王,他不在乎,奥尔维格不在乎,但不代表着山之王夏基和智慧巨人密米尔不会为此动心。
更何况,不患寡而患不均。
密米尔在智慧泉水前守了千百年,好处没捞到多少,还没少落抱怨,反而是他以前看不起的山巨人夏基日子越发滋润,甚至隐隐有凌驾于他之上的派头。
这些,都是密米尔无法忍受的事情。
而洛恩见时机成熟,也诚恳地建议道:
「乌特迦·洛奇这一退,约顿海姆肯定要出乱子。如今夏基已经掌握了卢恩符文,实力今非昔比;他的女儿斯卡蒂也不容小觑,而您只是孤家寡人一个,保险起见,还是跟我先去仙宫避避风头吧。」
「你要我躲他们?」
「这只是以退为进的权宜之计。等您从奥丁手中领悟了完整的卢恩符文,并且日后在仙宫中代表约顿海姆的利益,多多发声,那些霜巨人和山巨人必然对您感恩戴德。到时候,如果您想回来执掌约顿海姆,肯定一呼百应!大不了,还可以跟奥丁借兵!他再怎麽说也是您的外甥,不帮您这个亲舅舅帮谁?」
在洛恩极富煽动里的画饼中,密米尔不禁怦然心动。
然而,回头看到身后那汩汩流动的智慧泉水,密米尔有些迟疑:
「可我要是走了,这口智慧之泉怎麽办?」
虽然说这口智慧之泉在地缘上属于整个约顿海姆,但看守了这麽久,密米尔早已将其当做自己的私产,不愿轻易分享给外人,也因此遭到了不少巨人的敌视和排挤。
「这个简单!」洛恩一拍胸脯,果断从魔法阵图中拿出金色的圣杯,清澈的泉水和其中蕴含的智慧神性顿时被吸入圣杯之中,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汪洋。
看着洛恩毫不犹豫地将盛满智慧泉水的金杯,递到他手中,密米尔不由松开了攥紧的手杖。
嗅到杯中浓郁的香味,他忍不住喝了一口,那甘美的口感和飘飘欲仙的体验,让这位智慧巨人眼眸发亮,看向杯中神液的目光充满着热切和兴奋:
「这是什麽?」
「蜂蜜酒。泉水的味道太过寡淡,我将这些酿成了一种饮品,您要是喜欢的话,咱们路上边喝边聊,等到了仙宫,那里还有更多。」
「好!好好!」
密米尔双眼放光,连声称赞这位阿萨信使的周到。
随即,他看了一眼近乎乾涸的智慧之泉,再无留恋,一边捧着金杯,牛饮着美味的蜂蜜酒,一边跟在这位阿萨信使的身后,赶往边界的铁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