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一部分人的逼问，李源依旧没有动怒。

老实说，他连续十多年与各种敌人厮杀，巡游各地，镇压乱仙，所见皆是仙神妖魔，心中早已疲倦。

最令李源感到些许不适应的是，他好像不太在意这一部分人的想法，就好像神明不会在意部分蝼蚁的挑衅，他选择守护蝼蚁，只是他的选择罢了。

这种疏离感让李源感到陌生，彷佛自己也在时间中不断变化。

只是，李源沉默思量的时候，那些人却以为李源无言以对，气焰更加嚣张起来。

“你们仙神，本职不就是守护我们这些弱小的人吗？”

“如今那麽多天上的神仙作乱，行如妖魔，这也是你们的责任！”

一些百姓甚至冲到了李源身旁，指着李源，彷佛拿捏住了所谓的道德高点一般。

“你保护我们是应该的！那些作乱的仙神犯下大错，这一点，你们也必须负责！”

“我们但凡再死一个人，都是你的失职，你必须留下来亲自保护我们！”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李源的温和没有让这一部分百姓恢复理智，反而让他们觉得找到了李源的‘把柄’。

站在人群之中，看着周围聚集越来越多的百姓，李源突然感到有些悲哀。

悲哀的不是人心，他选择护持人间生灵，就料到过被一些过激的人道德绑架。

他悲哀的是，即使这些人蹬鼻子上脸，冲到自己面前来大放厥词，自己也难有什麽情绪滋生，就好像双方不处於同一个维度，他再难与这些人产生仇怨。

神灵或许会因为蝼蚁的崇拜感激而感到些许愉悦满足，可却不会因为一些过激的蝼蚁而感到愤怒。

因为神灵知道，蝼蚁再蹦躂，也动摇不了自己丝毫。

在李源的潜意识之中，他开始把自己摆在了超然的神灵位置之上，这种本心上的改变，让李源警觉，他绝不能任由这种心态蔓延。

他不想自己变为一个远离众生丶只看得见自己层次利益的所谓神灵。

若是真到了那种程度，视众生非众生，而是蝼蚁韭菜，恐怕也就距离恶神不远了。

这一部分百姓们激烈斥责李源，看似大义凛然的语气下，掩盖着自己对於危难与死亡的恐惧。

李源任他们倾泻恐惧不安，任他们言语绑架，不为动容。

但一旁的天妖，却是脾气火爆，根本不能忍。

它扪心自问，若是自己被无知百姓如此挑衅，根本不会有半点怒气，因为它知道自己也不是什麽好人，烧杀抢掠，没少干过！

万千质问辱骂，它可一笑而过，视作浊风蚁语。

可李源不同，它知道自己这个老弟，是真的一心护持人间，为阻挡乱世劫难，付出了一切。

李源自己丶他的亲友丶他扶持起的安月，都在拼了命的守护安宁，甚至拉着自己，在人间四处奔波，就是为了给那些祸乱世间者最大的震慑。

这一切，李源未曾索求过任何回报，他有最纯粹的愿景，就是大世安宁。

这种单纯的愿望，让天妖有时候都认为这个老弟有些‘圣母’，太过仁慈。但它又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李源与它的不同，也是那麽多天庭大能都关照李源的原因。

这样纯粹的初心，天妖早已丢失在了久远的过往，丢在了人们畏惧它鲲鹏身影的时候。

天妖羡慕李源，也为李源感到叹息，因为它已经做不到为众生考虑，所见所视，只有自己这种层次的恩怨情仇。

见那些百姓喋喋不休，见李源愈发沉默，天妖拳头紧握，有某种从很远前就深埋心底的怒火在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