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78章 御审(补) 薄唇凑到她……(1 / 2)

权倾裙下 布丁琉璃 10808 字 2023-06-01

容扶月做了一个梦。

那是天佑九年的初春,闻人家父子四人领兵北上的前夕。

梨花飘白,风过吹雪,闻人苍一身劲装靠墙而立,额前一缕碎发垂落鼻尖,年轻的脸庞不笑时有些冷峻严肃。

“容府当真要退亲?是我哪里不好吗,还是……你仍旧看我不顺眼?”

容扶月一袭浅藕色长裙随风摇曳,仿若空谷幽兰,闻言脸颊浮现一层薄红。

两人少年时受父母之命定亲,他嫌她娇弱,她恼他粗犷,初始相处得并不算太愉快。可自从前年容扶月遇山匪劫持,闻人苍一人一枪策马而来,舍身救她于水火之中,一切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是父亲的意思,我并未同意,也……不会同意。”

容扶月垂首将早已备好的小木匣奉上,声音轻轻的、柔柔的,恰似此时春风拂面,暖香盈怀。

“愿大公子早日凯旋。”

闻人苍不禁站直了身子,双手接过,打开一瞧,里头是一枚打磨得锃亮光滑的护心镜。

他属虎,护心镜的背面就刻了威风凛凛的虎纹。

贴在心口处的东西,既是保他平安,亦是表明心迹。

闻人苍冷峻的眉目暖化,流泻一缕温情。他抬手揉了揉鼻尖,望着镜面上倒映的花影,低声问道:“这护心镜材质上佳,挑了很久吧?”

容扶月将北风吹散的鬓发挽至耳后,笑了笑道:“久闻城西剑斋里铜质最佳,但锻造物件需提前数月预约,我原赶不上了,是魏小侯爷托人使了便利,这才及时打磨出来。”

听到魏琰的名号,闻人苍才将扬起的嘴角复又沉了下去。

“他阴魂不散地缠着你干什么?”

容扶月一顿,下意识道:“没有缠着,只是去剑斋时偶遇。”

“偶遇?他一个文人去剑斋干什么,你信是偶遇?”

“大公子,魏小侯爷并未得罪过你,你因何总对他抱有成见?”

“我没有对他抱有成见,我只是单纯的厌恶他。”

闻人苍一想到那张笑脸迎人的和煦面容就习惯性皱眉,看上去有些咄咄逼人,“我说话一向如此直接。我不喜欢他,不稀罕他这点便利!你今后离他远些,别对谁都一副滥好人的菩萨心肠。”

容扶月怔了怔,眸中隐隐泛起水光,良久胸口起伏道:“闻人苍,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闻人苍一见她微白的面色,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当是我做错了事……”

容扶月双肩瘦削,低着头道,“若惹你不开心了,不如将东西还我。”

闻人苍指节抠着木匣边缘,几片柔软的梨白落入匣中。

他还真就啪地一声合拢盒盖,将木匣子连同护心镜递回。

容扶月没想到他真的退回了信物,一时仿若僵住了般,失了反应。

闻人苍沉默着拉起她的手,将匣子归还于她掌中。

容扶月眼圈儿渐渐红了,不知是羞是伤。

闻人苍大步走了几丈,复又停住步伐,高墙边,唯有漫天梨白簌簌。

容扶月知道,只要自己开口唤一声,他就会回头。

可心中那点薄脸皮的傲气作祟,她几度启唇,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闻人苍终是大步离开,此去便是诀别。

画面陡然翻转,容扶月梦见雁落关之战中,敌军如黑云滚滚压境,闻人苍率一队人马出城诱敌。

困守边城多日,兵疲马乏,闻人苍所领小队皆是浑身浴血,战袍披风猎猎,上头满是刀剑所斫的透光窟窿。

苍穹下尘土飞扬,闻人苍与仅存的亲卫顺利将敌军大部引向矿山腹地,眼看就要成功脱险,忽闻破空声响自身侧传来。

闻人苍骤然回首,瞳仁中映着锋寒的鏃尖。继而视线颠倒,烈马嘶鸣,空中盘旋的孤鹰发出凄厉的哀鸣。

一方沾有血迹的半旧手帕从马背上飘落,如一片雪花,湮没于万马奔腾的黄沙之中。

容扶月捂着绞痛的胸口从梦中惊醒,颤抖得宛若风中将谢的花。

“夫人。”

侍婢披衣而起,慌忙给她倒出平复心疾的药丸,送水服下。

容扶月喘息不定,推开空盏朝窗外望了眼,虚弱问:“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子时了。”

“侯爷没回来吗?”

侍婢讷讷。

方才护卫一路狂奔回来报信,说侯爷不知因何事被扣在太极殿了,府中上下皆是慌得不行。

“尚未……许是受陛下召见,商讨国事绊住了脚。”

侍婢喏喏回答,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心虚不已。

容扶月想起在栖凤阁外的轿辇上,太子对她说的那番话。

“舅母,你愿意相信孤一次吗?”

“孤有个法子可以试探舅舅,但恐有眼线监视,故而需舅母配合孤……”

“瞒过所有人后,孤会秘密送舅母回府,若舅舅按时归家,则一切如常。而若他被扣留宫中,则说明你我猜测属实。”

子时人未归,容扶月心中已有了答案,抱着双臂缓缓闭上了眼。

相识十八载,成婚八年,竟是……不识枕边人。

回想起梦中所见,她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贯穿般,泛起尖锐的疼痛。

宫中,月影在屋脊上镀了一层寒霜。

永麟殿的宴席已经散了,太极殿暖阁中灯火通明,气氛凝重。

登闻鼓响时,赵嫣便知闻人蔺出手了。

为了避嫌,她刻意与闻人蔺错开,先一步赶去太极殿。

三法司的人几乎皆已到齐,魏琰随禁卫入殿,施施然朝皇帝撩袍跪拜请罪。

宴席上王侯公卿都在,闹出这么大动静,皇帝只能被迫御审。

他坐得不似平日端正,右手曲肘撑膝头,左手叉腰微微前倾身子,道袍蜿蜒垂地,平声道:“肃王何在?”

话甫落音,闻人蔺不疾不徐自殿外迈进,颀长的影子在地砖上拖出一条长长的暗痕。

他径直从魏琰旁边行过,欠身行礼:“臣来迟,陛下恕罪。”

皇帝摆摆手,示意道:“都来齐了,将击鼓之人带上来吧。”

柳白微一路将证人护送入殿,视线与一旁的赵嫣短暂相接,心照不宣。

见到证人的模样,赵嫣不由微愣。

来者穿着灰扑扑的僧衣,眼上刀疤翻卷,一瘸一拐,正是中元节她在偏僻小寺中见到的、那名招待闻人蔺的瘸腿老僧。

老僧艰难屈起残腿,朝皇帝抱拳行了个军礼道:“末将于随,叩见陛下!”

皇帝龃了龃槽牙,问:“你是闻人苍身边的副将,于随?”

“回陛下,正是。”

“是你击登闻鼓,状告宁阳侯魏琰?”

“是。”

“宁阳侯。”

皇帝抬了抬手,指向这位面毁腿残的老僧,“你可认得此人?”

魏琰扫了于随一眼,温润道:“臣眼拙,不识得这位高僧。”

“宁阳侯不识得末将,末将却忘不了宁阳侯暗中所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