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父震惊于程说宁的话, 嗓子里像是堵了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半晌，他才因为程说宁的态度有所相信, “那孩子我看着长大, 怎么可能会讨厌你。”

“宁宁，你爸他不是那个意思。李晟斐他不可能讨厌你，那孩子无缘无故讨厌你干嘛呢。”想起前不久在书房里程孟说的那些话，程母忍住没说出来添乱。

“该说的已经说完，我先走了。”程说宁把外套拉链拉上, 径直走出别墅。

这场猝不及防的戏让一旁坐着吃饭的程孟心情大好，还多吃了一碗饭，刚放下筷子，准备回房间, 就被程父逮住质问。

“宁宁和他们怎么回事？”

“应该是李晟斐他们和我关系亲密了, 他看着嫉妒羡慕恨, 不想理李晟斐了，就是这样, 其他的别问我, 我也不知道。”程孟伸个懒腰, 随口说完往楼上走去。

“说实话。”程父不吃他这套，拧着眉询问，“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从小到大就不安分，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还认为宁宁抢了你的。”

这话让程孟脸色变得无比冰冷：“我就这么认为, 怎么不可以吗？”

“你是最没资格这么认为的, 因为你这种偏执想法, 宁宁受了多少苦。小时候你小, 你妈纵着你, 大了你怎么还屡教不改。”见他态度那么冷傲，程父也没了好脸色，沉声道，“程孟，你简直是无药可救。”

“我是无药可救，那又怎么了。”

程孟已经习惯程父动不动对他的呵斥，微微一笑，“你觉得程说宁好你就去把他哄回来吧。”

“老公。”好不容易平息了一场，眼看着又要吵起来，程母拉住程父，阻止道，“别吵了，有什么好吵的。”

“要不是你的纵容，现在家里会这样吗？”被程孟这么一气，程父看谁都不顺眼，对程母丢下一句话直接回书房了。

程母脸上笑容挂不住，忍着去哄程孟：“你爸他就是心情不好，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你又在这里假惺惺干什么呢。”程孟绕开程母，嘲讽完就出门了，压根没把今天的事儿放在心上。

所有人都走了，独留程母一人站在客厅，看着满桌的饭菜，有些心酸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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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说宁打车的时候，面前突然停下一辆车堵住了他的去路。

他还以为又是周寻渡，往后退了几步，浑身戒备。

车窗落下，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看着他笑道：“宁宁上车，想去哪里伯父送你。”

“李伯父好。”看见是他，程说宁面色乖巧地叫了一声，没有动，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李晟斐的父亲。

这些年来他偶尔会去李家玩，李父李母待他极好，像是亲生儿子那般，程说宁对他们一直很有好感。

李父点头，笑容更多了：“好好好，你这孩子还是这么有礼貌。来，上车我送你去。”

“不用了，李伯父，我自己打车就可以了。”程说宁摇摇头拒绝。

“本来想去你们家找你的，正好碰到你了，我还有话跟你说呢。”见他那么坚持，李父又换了种说法。

程说宁见推脱不掉，只能坐上车，忽然发现李晟斐也在车上。

两个人谁也没理谁，互相沉默着。

李父拿着纸盒直接对着李晟斐脑袋砸了一下，对他的沉默感到恨铁不成钢。

“哑巴了，不会说话了？之前还叫嚷着喜欢宁宁，想去找宁宁，现在宁宁就在你旁边反而不吭声了？”

程说宁知道李晟斐并不是真的这么想，只是李父这么一说，没有理会。

“吃饭了吗？”李晟斐问了一句废话，问完后发现，闭嘴不再开口。

他今天跟着自己父亲过来只是为了去见程孟，没想到路上碰到程说宁，李父也不去程家了。

见不到程孟，只能拿手机出来给程孟发条短信告诉他自己不过去了。

余光看见少年有些疲惫，白净的脸还是之前那般温软，只是有些说不出的距离感，心像是被一只手揪起来了。

李晟斐张张嘴，柔声道：“宁宁，我们下午去游乐场玩吧。”

听见他这句话，李父才满意地笑了，“年轻人确实应该多出去活动活动，不能总想着学习。”

“不了，我下午有约。”程说宁淡声道。

心里的怜惜全部消失不见，李晟斐想到什么，冷冷地说：“又是那个徐望知？”

陌生的名字让李父看来，“徐望知？谁？”

“我朋友。”程说宁道。

“哈哈，宁宁的朋友啊。”李父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叹息道，“宁宁最近也不来伯父家玩了，伯父想见你都见不到了。不仅阿斐想你，我和你伯母也很想你。”

这话让程说宁不知道如何去接，敛眸看着手机。

李父又说：“宁宁不知道吧，我们阿斐可喜欢你了，小时候一直和我说长大了想娶你呢。你们当时还差点定下娃娃亲，虽然没正式定下，但也差不多了，我就等着你长大后和阿斐在一起。”

李晟斐看到程说宁皱起眉头了，心里有些不太高兴。

怎么？这是不愿意吗？程说宁越不愿意，他倒是越来了兴趣，也没去反驳李父的话。

“我都不记得了，”感觉再继续下去会没完没了，程说宁微微一笑，“不过我不喜欢李晟斐，李晟斐也不喜欢我。”

“不喜欢你？他敢。”李父声音陡然拔高，皱眉狠狠瞪了李晟斐一眼，堆着笑脸扭头对程说宁道，“宁宁，感情是可以培养出来的，不急。”

“把我放在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伯父。”看到熟悉的商场logo，程说宁立刻道，准备开门下车。

但李父并没有让司机停车，只是问：“宁宁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眼睁睁地看着车子距离他要去的商场越来越远，程说宁抿唇，收回目光，没有回答李父的话。

李父有些不高兴，脸色铁青地叫道，“李晟斐，你是哑巴了吗？怪不得宁宁不喜欢你。”

这像是敲打的话让程说宁索性承认：“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李晟斐猛地回头看着他，“什么时候的事？你难不成真的……”

真的喜欢那个徐望知？

才认识多久，怎么可能就喜欢。

李父打量着程说宁，发现他变了挺多，不爱笑了，变得安静许多，意味深长地开口：“宁宁别开玩笑骗我了，你长大了可是要嫁到李家来的。伯父很喜欢你，可舍不得你和别人在一起。”

“停车。”程说宁看着司机。

司机面色为难，李父点了点头，他才停车。

程说宁打开车门，快速走下车。

车门还没完全关闭，他就听见李父呵斥李晟斐，声音很大，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想他听见。

“废物，蠢货。之前跟你说过多少次，宁宁以后会成为李家人，你怎么惹他生气了？”

李晟斐嗫嚅道：“他确实不喜欢我。”

夏日已经到来，程说宁却觉得仿佛在冬天般，手脚冰凉无比。

他感觉每一个人都不尊重他，把他当做一件物品。

心情好了，对他也好，心情不好，根本不在乎他的想法，可以随意安排他。

只有徐望知，只有徐望知对他不同。

程说宁走到商场门口的长椅坐下，浑身力气在那一刻似乎都被抽干一般。

他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看着旁边水池旁边的鸽子，逐渐出神。

直到有人停在他身边，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等多久了？”清冷的声音引得程说宁抬头看去。

天上的乌云散开，太阳终于舍得出来，身影修长的少年背光而站，脸上的温柔映入程说宁眼底。

少年的过度温柔能轻易击碎所有，程说宁眼眶莫名发热，他竭力忍住那种异感，眨眨眼，忽然说：“徐望知，我能抱你一下吗？”

“……还是算了。”

话音刚落，徐望知已伸手将程说宁紧紧揽入怀中，温热的手在他背脊上轻轻地拍打安抚着，“可以。”

他身上有股子很淡的香味，能让人把混乱的思绪收住，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程说宁心里的愤怒与疲惫渐渐消失不见。

他不需要和那些人计较，程说宁冷冷地想，那只会浪费自己的时间与心情，还会让自己更加疲惫。

冷静下来后有些不好意思，程说宁松开手道谢：“谢谢。”

从徐望知的角度能够清楚的看到程说宁微微发红的眼角，他抿唇，语气有些沉：“谁欺负你了？”

“没有，就是觉得有点累。”程说宁摇摇头，发现现在才三点，徐望知就来了，“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你怎么来这么早？”徐望知笑了一声，反问道。

程说宁原本以为能在别墅里待到下午，自己都没想到那么快就回来了，于是说：“在家里没什么事，就提前过来了。”

徐望知：“先进商场。”

程说宁点点头，已经完全恢复平静，再也看不出刚刚透露着脆弱的模样。

两个人走进商场，徐望知买了一根糖葫芦递给程说宁。

“会不会很酸？”程说宁接过，有些迟疑。

“酸的更好，能去掉不开心。”徐望知耐心地剥去糖葫芦外衣说。

红色的山楂外面裹着一层透明的糖，看着极为漂亮，程说宁在手中转了下，弯眸咬下一个山楂。

外面的糖被咬破之后甜意瞬间蔓延在口腔，紧接着就被山楂的酸代替，程说宁忍不住被酸出声，“嘶，真的好酸。”

心里压抑的情绪似乎随着这酸意流走了，程说宁细细咀嚼后咽下，轻声道：“谢谢你，徐望知。”

“很酸？”徐望知看着他白净的脸问。

程说宁回味了一下刚刚的感觉，诚实点头，“很酸。”

下一秒，徐望知握着他的手，将那串山楂抬起，咬下第二个山楂，细细品尝后同意道：“确实很酸。”

程说宁一怔，看看山楂，又看看徐望知，忽然红了脸。

*

商场外，李父目睹程说宁和徐望知在一起的那一幕，看了李晟斐一眼。

“你别告诉我，你连那个人都比不下去。他一看就是无趣至极的人，你和宁宁认识这么久，都没办法得到他的喜欢？”

“你刚刚不也说清楚了吗？程说宁拒绝了，我能有什么办法。”李晟斐不耐烦。

“那你喜欢谁？”李父看着他，“别告诉我是程孟。”

李晟斐没说话，间接性默认了。

“我就知道。”李父冷笑一声，“是谁小时候在他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哭诉？那个时候没拒绝你的可是宁宁，怎么你现在又犯贱？李晟斐，出去别说你是我李旭天的儿子，真是丢人。”

小时候李晟斐第一次去程家就注意到了程孟。

他一个人在角落里待着，不说话，也没什么动静，安静的像个木偶一样，吸引了李晟斐。

李晟斐主动过去想找他一起玩，被程孟狠狠推开了，根本不理他。

后来是程说宁过来和他一起玩，才将他阴郁的心情驱散。

回去后，李晟斐没忍住和父母吐槽，从那之后，李父看程孟就不顺眼。

这孩子总是在角落里偷偷地盯着人，小小年纪目光就已经十分狠，满脸藏不住的算计，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李晟斐咬牙解释：“他现在喜欢我了。”

“只怕你被他骗了都不知道。”李父不想再看见他，“滚下车吧。你最好赶紧想办法把宁宁哄好。”

李晟斐走下车，怎么想怎么气，打电话给程孟，结果对方并不接听。

拨去好几次才被接通，还带着不耐：“怎么了？”

“你在哪？”李晟斐勾唇，说，“我们见一面吧。”

“我有事，没空。”程孟了断地挂断电话。

这让憋着一肚子火李晟斐看着电话愣住了。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商场，想到了程说宁，想起他总是会弯着眸子笑着哄自己开心的模样。

好像又没那么喜欢程孟了。

……

电影五点半开场，是个爱情片，名叫《九十九步》，讲述了生活悲惨的女主遇见了温暖她的男主。

两人互相喜欢，女主却一直不敢表白，甚至不敢朝男主踏出一步。